伍园在伍鑫雨家门口停好车,伍鑫雨开始轻手轻脚地给睡着的糖糖穿外套。
伍园点开了未读邮件图标。邮件来自米瑞莎,简短的一句话:“姐姐你好吗,塔塔的伤完全好了,给你看最新的照片。”
她点开附件,拍摄者从侧后方拍到了跑步的人瞬间的姿态,伍园双手拖大画面才看到了右下角的塔塔,图片的清晰度不高,但看得出塔塔雀跃地跑跳着。沿着塔塔的尾巴向上,她又看到了他流畅的腿部线条,这种流畅一直延伸到他的侧脸,他的头发维持着及时修剪的长度。
车窗外冷风穿过光秃秃的树梢。她却想起冒着烈日下凉气的雪碧。
“园儿,你在健身啊?”伍鑫雨瞥到屏幕,凑过去说。
“嗯?”伍园没反应过来。
伍鑫雨指指画面:“不过这个海报做得有点模糊哦。”
画面上是椰林大海、舒展姿态跑步的男子、甚至还有一条狗,确实很像贩卖生活想象的健身APP壁纸。
伍园看着这张照片,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过这人身上隐隐的肌肉是不是P的啊,不肥不瘦的,现实生活里有几个人有这种身板。”伍鑫雨肯定地说。
伍园闻言把图片放大观察了一下细节,而后认真地说:“我觉得是真的。”
“那就是摆拍,跑步不都大喘气,谁这么昂首挺胸笑笑地跑。”伍鑫雨很有打假精神。
伍园抿唇,缓缓点头赞同道:“是挺奇怪的,跑步也笑笑的。”
伍鑫雨觉得伍园也变得有点奇怪:“你笑啥呢?”
伍园说:“我觉得这照片的价值观挺积极向上的。”
伍鑫雨瞧见她按了保存键。她提醒伍园:“要是让你充值可当心点啊,年末跑路的健身房可多了。”
伍园说:“我知道了,坚决抵制健身房的色诱。”
莲镇的年味是从打年糕开始的。陆清涟从菜场回来,经过老周家时听到了不小的动静。周家院门开着,陆清涟一探头,就和正在搬石臼的周山对了个正着。
陆清涟把拎着的菜放一边,进去帮忙。周山仍是和年轻时一样喊他小陆,说着:“现在一个人还真搞不定了,怎么这么沉。”
陆清涟说:“这么早打年糕了?”
周山指指屋里头的热气,一边说:“是啊,在蒸糯米呢,打了年糕春节里头早上年糕同肉丝青菜一道炒,每年都想这一口。”
两个人尚且吃力地挪动石臼,陆清涟说:“咱们也得服老,让孩子给你买现成的好了。”
周山笑说:“买的总觉得不如自家做的香,今天就你一人出门买菜?阿芬和丫头呢?”
陆清涟说 :“阿芬待会和我去买年货,园园在做一套定制笔,忙着收尾呢。交完这套笔,她就出师了。”
“女儿贴心啊。小航还在沪市忙,年三十才回得来。”话题七弯八拐地转回来,周山说,“连淡季都在忙,这丫头给你争气的。你们……别生小航气,他……”
陆清涟看到老周粗糙皲裂的手,心里对周鸣航有气也不忍苛责自己老友,打断他说:“年轻人的事,由他们自己吧,我们着急上火也没用。”
周山请陆清涟坐,给他沏茶:“现在都是园园做笔吗,你总算退休了?”
在周山心里,陆清涟和他不一样,陆清涟痴迷笔,天赋极佳,又遇到老丈人全心带教,教出了一个非遗传人。再者陆清涟能笔痴到能入赘伍家,这点他是做不到的,周鸣航如果不跟着他姓,他怎么跟老祖宗们交代。
在周鸣航和伍园读小学时厂里改制,陆清涟就出去做起了清涟笔庄;周山也做笔,但他不想挪窝也无处挪窝,安耽在厂里一干干到退休。
“是啊。这几年她学得很辛苦,她对自己的要求高,现在我的老客都要点名让她做笔了。我是可以闲下来了。”陆清涟喝着茶,欣慰也骄傲。
他和周山相继来到莲镇时,打一大桶年糕还是一件很轻松的事。现在他们合力搬一个小石臼已经累得够呛了,酸痛的手臂和能听到嘎吱响声的关节提醒着他,他们那个年代已经真切地过去了。
女儿毕业那一年的场景恍如昨日。
在机器制笔和低廉价格的冲击下,笔庄的收入每况愈下,在他犹豫关门之际,忙着毕业论文的女儿给他报名了文房四宝展览会,伍园鼓励他先去外面看看,同他分享最新的政策,难得地带着初生牛犊的稚气和激动:“爸爸,江城和几个周边城市已经开始推行毛笔进校园了,这是一个天大的利好,传统文化和传统手艺都会延续下去,这一定会带动好毛笔的市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