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愣神了很久,“珍贵”这个词于他极其陌生。他又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一遍她写的评论。
胳膊上一重,是塔塔不放心地把脑袋搁到了他的臂弯。
窗外树影晃动,热流烫过他的喉咙,使他的声音变了形,他低笑着同塔塔说:“怎么有人把哄人的话讲得这么真?”
塔塔摇摇尾巴。
寂寥的通讯录迁移到新手机里。陈易划到林之啸的号码,给他发了一条消息:今年你来岛上时见一面吧。
第二天,阿贝拉载着米瑞莎去上学路的上又看到chef在跑步,米瑞莎揪揪阿贝拉的衣服,悄悄说:“不许打铃,把你偷偷带的手机给我用。”
阿贝拉放慢了速度蹬车,反手递过手机,米瑞莎又让他骑近一点。
在他们超过chef前,米瑞莎抓拍了一张chef和塔塔跑步的照片。
少年人嬉笑着往前去了,陈易叉腰轻轻地喘气,米瑞莎还回过头给他打气:“chef这就跑不动啦,还没到店里呢。”
阿贝拉赶紧多蹬两脚,怕chef真追上来逮他们。
米瑞莎笑得后座都晃悠:“chef在笑呢,不会来追我们的。”
“照片有没有拍糊?”阿贝拉问。
米瑞莎按亮屏幕伸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我和客人姐姐互换过邮箱,我要把塔塔的近照发给她。”
阿贝拉说:“你拍的是chef吧,可怜的塔塔就占了个角落。”
米瑞莎说:“是chef自己跑到了画面里。”
伍园口袋里的手机收到邮件提醒时,沈驰两口子正在宴请朋友的包厢门口迎宾,沈驰的新婚太太沈清穿着旗袍婚服,开心地抱住伍园:“园园,终于能当面谢谢你送我们的礼物了。”
“伍园,多亏了你的印章,我不用一遍遍地用我的丑字写名字了。”沈驰笑看着妻子和老友。伍园之前刻了一对玉石章送给他们,他们在每一张请柬的落款处印上了依偎的名字和并蒂莲。
“沈驰真是幸运。新婚快乐。”伍园拥抱新娘说。
“园儿,咱们坐这儿。”伍鑫雨抱着女儿,她和伍园一起来的,已经先一步进包厢找了两个相邻的座。
周鸣航到时就看到伍园抱着一个裹得跟个奶粽子似的小娃娃,仰头点头地逗着那小娃娃玩。他看到她身边座位搭着饱和度极高的羽绒外套,就知道这个人类幼崽是伍鑫雨家的。
伍鑫雨和他们小学同学,中学读了卫校,现在在镇上的卫生院工作,和他们的小学同学李勤结了婚,生了一个孩子,也许下一步就是要个二胎,一切按部就班。如果伍园不回莲镇,他实在是不知道他们怎么还会有交集。
他在羽绒外套的另一侧坐下,奶娃娃分走了伍园所有的注意力,他得以越过凌乱的邻座看着她调动五官的全部能动性哄着孩子。
伴随着一串爽利的笑声,伍鑫雨边走进来边说:“周大班长,好久没见了。”
周鸣航实事求是地纠正她:“伍鑫雨,沈驰婚礼那天我也在的。”
糖糖循声找她妈妈,伍园这才看到一座之隔的周鸣航,他正起身脱去大衣搭到椅背上,抬眼时看到她,自然地说:“园园。”
伍园说:“来了。”
伍园怀里的糖糖也跟着说:“岩岩。”糖糖还不会发太绕口的音,大部分时候喊伍园“岩岩”,小部分时候喊伍园“野野”,这时候会被所有人追着纠正。
伍鑫雨对两人席间客套的对话很适应,继续回复周鸣航:“我那天吃完就回去顾孩子了,你都没注意到吧,咱俩都没打照面呢,就听说你帮新郎挡酒挡挺凶。”
伍园把糖糖还到她妈妈怀里,伍鑫雨毫不见外地问伍园没给她多吃溶豆豆吧,伍园笑着回答没有,就吃了几颗。
伍鑫雨亲一口女儿:“跟‘岩岩’在一起就这么乖啊。”
如周鸣航所料想的,伍鑫雨在往标准的小镇妇女方向发展,大大咧咧、没什么边界感、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有着用不完的热情。但伍园正和她交头接耳聊孩子,实在让他感到充满了违和感。
两桌人陆续坐满后,沈驰敲敲酒杯,站起来感谢朋友们从一路走来到婚礼上的帮助。
新娘单位几个刚毕业的小朋友有人来疯的潜质,问新郎官怎么求婚的。沈驰盯着老婆要滴出蜜来 ,笑得很不值钱地说:“就去年年末,你们单位不是要外派,她跟个渣女一样跟我说不能保证要多久才会回来,还说尊重我的想法。”
小朋友们“哦~”地闹着,桌上气氛瞬间调动起来。
沈驰继续说:“我想了一晚上,我离不开她啊,天亮了商场一开门我就去买了戒指,买了花,那种闪亮的灯串没买到还去我兄弟那薅了一打。等她加班回来,我就求她先给我个名分。”
新娘反手亮出那枚婚戒,指出重点:“痛哭流涕地求的。”
提问的年轻人们啊地尖叫,在社会上摸爬了几年的同学们也发自内心地捧场:“牛,沈驰你牛。”
沈清看回沈驰:“可能戒指太好看了吧,所以我外派了一年就回来了。”
周鸣航也为沈驰的壮举狠狠拍了几下手,他也记得那天,沈驰让加班加到头痛的他送灯串来,他说不去。沈驰说的是:“哥们儿的幸福在你手上了,你反正没老婆了,浪漫小灯泡放着也是放着。”他记得自己说了个滚挂断了电话。沈驰再打电话来,音量从亢奋到沉缓:“爷爷,你是我爷爷好吧,快来帮我布置,我怕我停下来就不这么想了。”
就这样,沈驰在很短的时间里对人生的岔路作出了选择,现在笑得十分没脸没皮。
周鸣航举起满杯的酒:“祝福这个撞大运的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