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湿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打在克劳拉的脸颊上,加兹特低头与这个人类女孩对视,声音喑哑低沉:“喂,克劳拉,伴侣关系可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
这个距离克劳拉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尖利的牙齿、耳后的鳞片以及其他非人的构造。
然而克劳拉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在她眼里这世上所有生物只有两种类别——可以沟通的,还有蠢货。
“如果你说的是养育后代这部分的话……我觉得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我并不惧怕和你一起开启这个课题。”克劳拉犹豫了一下答道:“但我们需要在关系稳定后再考虑这件事。你还没有给我答复,加兹特,关于我们能否共同生活这件事。”
“……”加兹特第一次试图去理解克劳拉的想法,在这之前他一直都在适应她,就像如何一个普通人容忍天才的格格不入那样,他仅仅在适应她。
“人类和鱼人可以拥有后代吗?”加兹特试着从生理学角度说服她。
“有这样的案例,但不是灰鲸鱼人。不过灰鲸鱼人是胎生动物,我们可以尝试。”
她是疯了吗?
没办法了。
加兹特扯开自己的衬衫,露出大片大片青灰的皮肤和狰狞的伤疤,他抓着克劳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强迫她感受这与人类躯体迥异的触感。“你知道孕育后代意味着什么吧,克劳拉。”
这是连人鱼都会厌恶的外貌。鱼人一族的审美接近人类,但在人类以及鱼人眼中上半身更接近鱼类的鱼人理所当然是丑陋的。
“你的身体素质很出色。”克劳拉回忆起加兹特游泳的姿态,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科研工作而言,耐力和体力是必不可少的。虽然智商无法遗传,但在我的言传身教下,我们的孩子一定会成为优秀的学者。”
“……”
她疯了,她绝对是疯了。
“你的人类父亲不会同意这件事的。”他立马切换角度,从亲缘方面说服她。
“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抱歉。”加兹特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那你的母亲……”
“在我十三岁那年她也离开了。”
“……”
“我答应了她会获得幸福,现在我找到了答案,加兹特。”
“……”
加兹特终于抓住了问题的症结。
或许她把对母亲的那部分情感移情到了他身上。
克劳拉有很严重的心理创伤。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把克劳拉从她身上放下。
“先从恋爱开始吧,克劳拉,你需要意识到自己的情感是什么。”他妥协道。
加兹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克劳拉在努力治疗他身体上的疾病,作为回报,他也应该努力去治疗她心理上的疾病。
恋爱可不像合作关系那么简单,他只要让克劳拉认识到,他们的合作是基于共同的利益,而恋爱则是基于对优点的喜爱程度和对缺点的忍耐程度。
他们依旧沿着之前的生活轨迹相安无事地生活着,只是在吃饭和散步之外,他们之间多了一项名为“心理咨询”的活动——加兹特以“培养感情”的名义提出的。
然后加兹特就被克劳拉除了可以沟通的人之外全是蠢货的奇异世界观震撼了。
他被勉为其难地归到与蠢货相对的那个类别里。
“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被人类的种族观念影响,加兹特。”克劳拉叉起一块削好的苹果放进嘴里,把果肉咀嚼吞咽下去后说道:“头脑才是划分种群的唯一标准。”
完全摒弃了种族观念,却隐隐透露着向更加极端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进化的趋势。
克劳拉迄今为止的人生是平静且疯狂的。
就比如她十三岁自学完高中课程,十五岁大学毕业,十八岁取得博士学位的夸张简历。
“你这是什么表情,加兹特?我说过会在三年内让你住上中档偏上的房子,要实现这个目标这些只是基础吧。”克劳拉认真道。
“……”
好吧,她还很有责任心。
其实认真想想克劳拉还是有很多有点的,就比如她从不歧视鱼人(平等地鄙视所有人),再比如她很诚实(诚实得近乎刻薄),她也很乖巧(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宅女),而且情绪稳定(单纯不屑),收留他这点也很善良(事业方面受到打击一心求死最后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也有被美食诱惑的嫌疑)。
这么一想……克劳拉其实还蛮不错的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视线频繁交汇,接着是手指接触时的颤栗,在一次醉酒后克劳拉把嘴贴了过来,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变得不一样了。
直到生日那天,克劳拉捧着一盒蛋糕和一瓶酒回到家,加兹特觉得今天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
“加兹特,我想要一份生日礼物。”克劳拉盯着正在擦碗的加兹特的背影说道。
“什么礼物?”加兹特的手有些抖。
“你要先喝点酒吗?”克劳拉建议道。
“我想我还是清醒些吧。”加兹特把干燥的盘子放回橱柜,有些紧张地坐在克劳拉对面。
“有一个实验,需要你帮忙。”克劳拉说道。
哦,原来是实验啊……
松了口气之余还有些怅然若失,加兹特拿起酒杯问道:“是药物方面吗?需要我做些什么?”
“不是这个。”克劳拉一动不动地盯着加兹特,像是狩猎前的猫科动物:“关于灰鲸鱼人和人类能否孕育后代这个课题,我们是时候进入实验阶段了。”
关于灰鲸鱼人和人类能否孕育后代……
孕育后代……
孕育……
“噗——”加兹特把刚刚灌进嘴里的红酒全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