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益年说:“松玙,该你和你的母亲说话了。”
松玙点头,蹲在墓碑面前与永远年轻的妈妈视线齐平,像是很多年前的一棵小松和喧闹的石头之间的对话。
“妈妈。”长久沉默后,松玙苦涩地吐出这个对他略显陌生的词汇,“我现在生活得很好,也很幸福。再过六天,我就要和您的儿婿祁扰玉举行婚礼了。这将是一场盛大的婚礼,爸说您喜欢热闹的地方,所以您也会来吗?”
他注定无法得到回答。
而在他的记忆中,妈妈的形象也早已模糊不清、无从查看。
“爸的身体很硬朗,除了些许老年人都有小毛病——”
“我还年轻。”松益年忍不住打断他。
松玙抽了抽嘴角,无奈他这点的坚持。他继续往下说:“虽然经常为了掩饰自己的高兴给六玳喂食,六玳现在已经胖得飞不起来了。大哥大嫂还有他们的孩子也都过得很好,就是大哥说话总是喜欢表现得很无辜,但他就是心机深重,蔫坏,而且还是锯嘴葫芦。有点不明白大嫂是怎么看上他的。
“二哥的孩子今年出生了,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他可高兴了,给公司每个人都发了红包。二哥和二嫂人都很好,二哥可比大哥好太多了。
“姐姐看起来有太多心事了,而且也不喜欢说出来,不过我知道姐姐每件事处理得都很好。嘁,就是我还是不满意余文述。他最为我的朋友我很开心,就是他跟我姐在一起我对他很不满,不过他对姐姐特别好。他们也有了一个毛孩子,叫松蒽蒽。
“祁扰玉,我的爱人。他性格温和,待人谦逊。只是有时候比我还犟,对我非常好,对自己非常不好,不过我会对他好的。”
松玙絮絮叨叨说完一大堆,真情实意地轮流吐槽了一番。
松益年在一旁直皱眉:老幺你把话都说完了,还能让我说些什么?
“妈妈对不起,我爱你。”松玙眼睛湿润,“妈妈,希望您在纯洁美丽的世界里好梦。”说完他站起来给墓碑深深鞠了一躬,祁扰玉也陪着他鞠躬。
之后,松玙和祁扰玉向他们告辞,把时间让给这对生死相隔的爱人。
他们走一半时松玙回首看去,松益年站在墓碑前弯腰触碰了沉默的石头,动作间满是小心与珍视。
这里的树木渐生绿芽,依旧以挺拔的姿态沉默地注视着人间的悲欢离合、沉重的思念和过去的伤疤。我们缅怀逝去的亲人,我们用悲伤与亡灵对话,而后我们用这份寄托于石头上的沉默去注视着未来,直至结束的时刻到来,我们将会在纯洁的世界里重逢。
松玙想起了一句谏言:让死者有那不朽的名,但让生者有那不朽的爱。(泰戈尔《飞鸟集》)
*
卢会捧着一束花来到墓园,他与老师的家人打过招呼后来到墓碑前。他看着墓碑上江源老师的照片,露出悲伤苦涩的笑容:“老师我猜您会问我的头发怎么染黑了,还记得我们的患者松玙吗?现在他和爱人生活得很好,甚至他的病近乎痊愈。我们坚持了这么多年,总算有了结果……”
“卢会?你也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回头看到了刚才提到的两人,他们的手上抱着白菊。卢会有些惊讶:“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江源医生。”松玙说,“我也忘记了他很久。”
松玙很感谢江源医生,除此之外:“上次看望过您后我晕倒了,但这次不会了,我不会再害怕了。”
他和祁扰玉向江源鞠躬。又是一段时间的倾述,随后他们三人一起离开墓园。
祁扰玉有疑惑的地方,他问松玙:“上次看望江源医生晕倒是……?”
卢会毫不留情地大笑,松玙有些脸黑,但还是对祁扰玉解释:“我之前很害怕面对死亡,因为妈妈的事……那时江源医生去世时包括卢会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人告诉我,但当我意识到不对劲后问了卢会,他带我去这里看望了江源医生,看望结束后也是走在这条路上,我晕倒了。”
“醒来就忘记了老师的离世。”卢会补充,“后来在见证其他认识的人死亡时也是如此。”
祁扰玉在松玙开始回答时就一直紧握着他的手。他对松玙心疼极了:“你一定是很害怕,所以才会忘记。”
“但我现在不会忘记了,我会一直记住他们。”松玙反握住他的手,让他安心,“而且现在不会有这个毛病了。”
“之后我想发表论文来讲述你的情况,你愿意来疗养院配合我吗?”卢会征求他的合作。
松玙瘫着脸说:“我还是不喜欢医院和疗养院,不过我们这么多年朋友的份上可以赏脸参与。但我有个要求。”
卢会表示自己洗耳恭听。松玙说:“你要把江源医生的名字写上去。”
“那是当然,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这也是老师和我共同完成的最后一个课题。”卢会听到他这么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