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我们家漱漱怎么就对你很重要了！”秦奶奶炸毛了，

虽然常花这么说是为了体现出自己对秦漱的重视，体现自己不会拿秦漱的生命来开玩笑，以此证明让自己将秦漱带走绝对是个好方法，好让秦漱的家人们放心。可是，此话听在四老的耳朵里，则充满了可归因于男女之间的，充满了欺骗味道的，诱拐。

他们的秦漱丫头可单纯着呢！虽然二十了但是才过了几个月的正常人生活，不管她在醒来之前都经历过什么才让她成长为这样的一副性子，她也只是个单纯的小丫头，

而这个男的，一看就老奸巨猾、久经世事，不消三句话就能把秦漱骗得团团转的那种！

“秦漱都呼吸微弱了你们还在纠结这个？”常花都惊呆了，难怪，难怪秦漱那晚会躲到废墟来凑合过夜，想来也是被盘问了唐瑶宇是谁，难怪秦漱似乎不喜欢他们，果然都是些奇葩家长，

常花大步走到病床边上，拦腰将秦漱抱起，走到窗边，向外望了一眼，

感谢于星际时代没有什么痛苦万分的病症，感谢于迪兰星际国富民强，感谢于这满天的飞车机甲让人不再恐惧高空坠落，医院病房的窗子并无任何保护措施，

于是常花，抱着秦漱，护着秦漱的头，就这么从窗子跳了出去。他驾驶着他速度最快的那一架机甲从遥远之地赶来，此时也驾驶着它离去，身后的人根本就不要肖想能看到他们离开的影子。

等秦爸和秦妈赶到时，四老正和班主任方老师还有主治医生吵架，质问他们为何叫来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质问为何这个不相干的人将秦漱给带走了而他们没有阻拦，

可是，是没有阻拦吗？是根本就来不及阻拦。常花动作太快，跳窗的姿势太潇洒，他的机甲速度也是飞快，你们四老不是秦漱的家人吗？你们怎么没阻拦？

方老师和主治医生深知争吵没有结果，所以，其实是四老的单方面质问和指责。

秦爸和秦妈用了一点儿时间才搞清楚情况，又用了一点儿时间作出判断和选择，用了很长时间才还病房以安静，而此时，

常花给秦爸打来了通讯：“没记错的话，您是秦漱的父亲。我的联系方式也应该是您给到秦漱的老师的。”

“是的，先生，秦漱怎么样？”秦爸立刻就想要问秦漱，

“我已经带着她来到了最近的一个人造黑洞中转站，也刚刚联系了玉衡星系的尚家，我用中转站附近的仪器给秦漱测了体强和体能。”常花不知道这个结果是因为什么，但是，一定是对的，而且，就是秦漱的病因，

“测了体强体能？”秦爸不知道为何要给秦漱测体强和体能，于是问，“是多少？”

“0。已经降到0了。”常花深吸一口气，叹出，“好消息是秦漱的状态稳住了，坏消息则是她稳在了像新生婴儿一样脆弱的状态，还是那种极为难见的天资最差的婴儿。”

0？

怎么可能？

常花所讲的天资最差的婴儿，在星际并不存在，星际的所有孩子，所有，在呱呱落地的时候都是有一定的体强和体能的，

全星际就不可能有人的体强和体能是0啊！不然，要如何抵抗空气的侵染？重力的抓持？

秦漱竟然是0？！那么秦漱，那么秦漱怎么能通过人造黑洞来实现超远距离行进？她会死的！她现在，她现在在哪里都不安全。体能体强都是0，在理论上有，那是个脆弱到极致的存在，对着吹一口气就会消散！

“你们放心，我把她放在了反重力气囊里，也许你们没见过但是应该听过，这是，”

“我们听过，您不用解释。”纵然匪夷所思，秦爸依旧是所有人当中最为淡定的，“辛苦先生，随时联系。”

常花理解秦爸突然挂断通讯的举动，因为反重力气囊，常常是用来运输遗体的。像那种重度风化的遗体或是破碎不堪的遗体，用反重力气囊将它们包裹起来，就能最大程度上不破坏。

谁会用它来裹着活人啊？

也有，在军中有，对那些在战场之上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重伤、只剩一口气吊着的军士，用反重力气囊将他们从战场之上带回，让他们最后再走一次黑洞、看一次联盟的星空，而后在熟悉的地方离开，算作是没有死在异国他乡。

故而，这是个十分不吉利的东西。

但是常花没有办法了，他先是抱着秦漱，后是将她放在机甲里的一个躺椅之上。他发现秦漱的身体已经呈现碰一块紫一块，甚至轻轻一划就会破皮流血不止，她的身体强度太弱太弱了，只能借助反重力气囊。

其实他没有去用中转站附近的仪器给秦漱测体强和体能，那种仪器太粗暴。他用的是他机甲里的仪器。但是，他仍然后悔，他就不该给秦漱测体强体能，差点儿要了秦漱的命！秦漱比他想象的，要脆弱太多，太多。

常花知道，仪器出结果为0并不是真的就是0，那样的话秦漱早就死了，但是，也是一个很低很低的数值，低到仪器认为这个数值可以算作为0。

唐瑶宇一直都联系不上。不过现在联不联系得上唐瑶宇已经不重要了，早点儿带着她去到尚家才比较重要。

锦海星系在全联盟都是个富饶的地方，故而和主星域之间有这么一条宝贵的人造黑洞通道，就在离素云星不远的一个既无资源也无价值、全星都是坚硬岩石的星球之上，这样的星球正适用作为黑洞起止点。

人造黑洞的速度非常快，只有很少很少以速度著称的一字命名机甲比它快，人造黑洞的票价自然是极其昂贵的，还限时开放、限量通行。

不过这对常花并不构成什么阻拦，常花找人给开了后门，走了特殊通道，在现在这个不开放的时间段进入到了黑洞之中：“秦小姐啊秦小姐，你可一定要挺住啊！不然，唐瑶宇那个疯子不知道怎么发疯呢！”

纵然秦漱身处反重力气囊之中，可以最大程度抵消外界的一切压力，但是人造黑洞毕竟不是一般的地方，还是会有一定的冲击存在。

常花以双臂环绕气囊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来滤掉这些冲击，二人坐着人造黑洞专属的交通工具——运载机，在黑洞之中飞驰。

“秦徒儿啊秦徒儿，我常花难得遇到你这样一个让我想要教的学生，那么多机甲修理的知识我都还没传给你呢，你可千万要活着啊！不然，不然我这一身的才华我教给谁去啊我！”

就这么念叨着，常花带着秦漱来到了主星域。出人造黑洞后的第一件事情，常花去探了秦漱的鼻息，似乎，好了那么一些，又或者是错觉，总之，活着。

“太好了。”

黑洞之中无信号。刚出黑洞，尚家的通讯又打进来：“人怎么样了？你们到了吧？”

“到了。”常花都要哭了，他一个修机甲的，怎么着就带着一个姑娘来了番“星际大逃亡”？他一个修机甲的，就该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安安静静的与机器与机甲为伍的，下次这种事，还是交给唐瑶宇去做吧，是真的不适合他。

把人交接给尚家之后，常花瘫坐依靠在自己的机甲之上，他现在就想干一件事情那就是跑到隔壁天璇星系去找唐瑶宇，然后揍他一顿，质问他怎么搞的，差点儿让他的这么唯一一个宝贝小徒儿丧命！

“周夏两家来人了吗？”

“来了。”

“唐家呢？”

“唐家大少爷也在来的路上了。”

常花拍拍屁股起身跟在尚家几人身后，他倒要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就说晕就晕，怎么会体强体能一路降降降降到了0？

“他跟着不要紧吗？”

“不要紧。自己人。”

常花不满：“喂！我可都听见了啊！难不成你们还打算赶我走的啊？”

尚家几人未回答他。常花想起他们说的唐瑶宇在来的路上，于是就给他拨去了通讯。

……

“伯父，伯母，对不起，是我没有照看好秦漱。”唐瑶宇给秦爸打通讯，接通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抢先说对不起，“伯父，伯母，你们是否还记得十年前，天权星系上的那个实验？……对的，是，是和那个实验有关系。秦漱的脑中，有一枚芯片。……你们放心，我一定将秦漱安然无恙的带回来和你们一起过年。”

……

“喂？你们到了？”

“到了。”常花拨了好几次总算拨通了，上来就火大，“跟谁打通讯呢，打这么久？你现在还有兴致和别人聊天啊？”

“秦漱的父母。”唐瑶宇回答，“秦漱已经交给尚家的人了？”

“交给他们了。”常花继续问，“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刚刚才告诉过给秦漱的父母，“秦漱的脑中有一个芯片，初步怀疑是芯片出了问题，导致的这一切。所以只需要一个很小的手术，把芯片取出来就好了。”

“取出来就好了？”常花惊呆了，“你不会不知道她现在体强体能都是0吧？尚家的人不会没跟你讲，0是什么概念你也不可能不知道。你们打算怎么取？她现在离开反重力气囊就死了！”

唐瑶宇随意的挠挠头：“那是医生该操心的事情。放心好了，联盟医学上你没见过的技术多了去了。就跟你看门外汉讨论机甲修理一样。再说，都交给尚家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尚无疆那小子刚给我打过包票了，真的就只是一个小问题。”

实则，正往玉衡星上赶的唐瑶宇，在自己的一字命名机甲“烛”之中，汗如雨下。

他不知道自己更害怕的是什么，是秦漱死去，还是他接的任务线索又断了。也许是，他以为自己的伤要养很久很久，以为自己的伤再也好不了了，结果只是来了素云星一趟，认识了秦漱，跟着也把冰叶水当矿泉水天天喝日日喝，结果伤好得飞快，

所以，他感念秦漱的治伤之恩吧？

故而，他害怕秦漱就这么死去了，死在明明实验成功了，参加实验的他们醒过来了，还各个都成为了难得一见的高手，死在明明，美好的生活都已经在向她招手了的时候。

秦漱的手术，真的不能再等了。

尚家的人将秦漱送到了玉衡星系玉衡星之上，送到了他们尚家内部的医院之中，这个代表联盟医学最高水平的地方，而后由他们尚家立家至今数千年最优秀的一位天才，他们尚家未来的家主尚无疆，亲自执刀。

当唐瑶宇赶到，手术室的灯光已经亮起，一问才知，手术已经进行了三个多小时，还不知道多久才能结束。

隔行如隔山，手术室外的人们再如何焦急，现在所能做的也就只剩下两个字：等待。

唐瑶宇不敢随意拨通秦漱家人的通讯，他给他们打电话用的是单向号，秦漱家人是联系不到他的，但是，唐瑶宇也不敢不给他们去信，于是他只是简单的告诉他们：“秦漱已经进手术室了，目前一切顺利。”

“主刀医生是？”

“是尚家尚无疆。”

听到“尚无疆”三个字，秦爸第一次觉得将女儿送去那么远的地方是正确的，以他们的社交圈子，是无论如何也请不到尚无疆的：“手术之后，我们能去看看她吗？”

“手术之后，秦漱需要休息，我会在过年之前将她带回与你们一起过年的。”

所以，秦爸秦妈等人能做的就更少了，虽然也是等待，却是，以天计数的等待，距离一月末过年，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都放假在家，也都只能放假在家，

秦漱在外，他们是不可能有兴致出去旅游的，过年在即，他们也没有班上。也许对于打工人来讲，过年前后的两个月假期是幸福的，但是现在的秦爸和秦妈包括四位长辈，都好希望他们能每天都有点儿活可以做，而不是聚在一起，看着时间，沉默地，发呆。

“这就是你说的小问题？”常花和他们一起来到，他看着他们把秦漱推入手术室，到现在刚好半天，六个小时，“唐瑶宇，说句话。”

他们二人在外面沉默了快三个小时，常花独来独往惯了，一向都是一个人缩在他那个工作室里一干一整天，期间除了手中金属碰撞的声音以外什么都听不到，本应该是个很能耐得住寂静的人，但是唐瑶宇来了之后的这三个小时的安静让他觉得可怕，

都是三个小时，他一个人在这儿等待的三个小时，唐瑶宇来之前的那三个小时，最初的三个小时，明明过得还算快。

“我，”唐瑶宇张了张嘴，竟然发现自己忘记了要怎么说话，他又张了张嘴，发出声音，“相信无疆。”

“我不走了。”常花忽然没头没尾的说起，“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去帮你，这次我来了主星域，不打算再走了。不知道你唐家过年的宴席上能不能腾出一个位子给我。”

“唐家过年，不摆宴席。”

“也是啊。”常花一想就明白了，唐瑶宇说的唐家，不是那个有着很多分支、亲戚一堆、人丁兴旺的唐家，而是那个只有他，和他父亲两个人的唐家，而且听他说过，他们家没什么佣人，

两个人过年，还摆什么宴席呢？

“要不干脆我们一起去秦漱家过年吧，她家人多，热闹。”常花忽然又没头没尾的说起，“我家那个地方不怎么下雪的，听说玉衡星每年1月2月都会有雪，我看外面这天就要下了。”

常花带着秦漱一路到来到主星域，都走得很快，但是在将秦漱交给尚家之后，到医院的一路，尚家却走得很慢，再加上等待的这六个小时，所以今天已经是星际标准历意义上新的一年，而且已经是1月1日的星际标准时的傍晚，

常花今天的逻辑特别奇怪，他又开了个别的话题：“唉，你昨天一天吃饭了吗？我带着秦漱赶了这么久的路，一口没吃，昨晚上今早上今天中午三顿都没吃，现在好饿。”

外面忽然有一阵喧闹，

“这附近有学校吗？”

“有啊，联盟医学院的总院嘛，”常花又问唐瑶宇，“秦漱的爸爸是中级学院的老师吧？他们应该就是今天放假了，初级学院昨天大考结束，今天返校一下，估计上午就已经放掉了。秦漱的妈妈不知道在哪里上班，但是不管在哪里上班，今天都也是最后一个工作日。”

唐瑶宇懂了，他说到：“是啊，明天就正式放年假了，我听说玉衡星上下雪之后会在中央广场那里堆一个十分高的雪人，全星际就再没有比它更高的雪人。去年是有七百多米高，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超过八百。”

“嗯，我听说你们天璇星过年是有个什么风俗的？”

“合法闯墙？”说起天璇星，唯一有趣的就是“墙”了，“全年唯一一次不用担心生命危险的大规模爬墙活动？虽然爬的是为过年而特意建造的墙，但是高度是一样的。”

停在这里似乎有些突兀，唐瑶宇补充道：“那个竞赛很受欢迎，差不多就要开放报名了，你如果想参加，得守着，抢名额。”

两个人又说起不同地方的过年的风俗，他二人都去过很多地方也知道很多地方的风俗，过年的说完了就说当地的特色节日的，风俗说完了就说特色美食、美酒、美景……

两个人说了好久好久，久得他们都忘记了时间，说得他们真的感觉到饿了，

“我，有点儿饿了。”

“我也是。”

唐瑶宇懂得自己担心的原因，但是他不明白常花为什么也这么担心秦漱，于是问：“你怎么这么上心？”

“和你上心的原因不一样吗？”常花反问他，“所以唐瑶宇，你上心的原因是？”

“和你一样。”

天已经完全黑了，雪也确实在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