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咒灵一般恶臭、自己诞下咒灵的非术师们,值得吗?
思索之时,暗光闪烁,他又祓除一只咒灵,如过往做过无数次那样,木然地,张开嘴,塞进口腔。
馊臭味的抹布碾压舌面,百足虫的脚般摩擦过咽喉,痛与涩从舌根中心,蔓延到腮帮,他前倾上半身。
“咳、咳,呕。”
明明是忍受过无数次的事情,这次却叫人发呕,黄绿色液体从食道涌出,落在地上,似乎是酸苦的。
是什么?胆汁吗?
算了,无所谓。
说是紧急任务,所以离开高专时,没来得及吃饭。
上次吃饭是多久?
忘了。
擦擦嘴角,他直起身,朝小巷外走去,恍惚中,脚下涌出暗红色的液体,潺潺流向尽头的山,由血糊的苍白尸块堆积而成。
悟、夜蛾老师、灰原、七海……他看见七零八碎的他们。
“可恶!明明说是毫无难度的二级任务……”
停尸间内,温度极低,七海靠在墙上,原本自持冷静的他,叫声崩溃。
面无表情地,杰轻轻拿起白布,盖在另一位学弟身上。
从指尖传来的凉意蔓延到身体各处,那是一种无力感,他不是最强,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灰原雄,是他遇见过的人中,最乐观善良的孩子,活泼、积极、话多、好动,现在却一动不动躺在这里,血肉模糊。
如果问灰原,他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吗?他会笑着说愿意吧,他就是这样的好孩子。
但他愿意,就是对的吗?
那不就是翠子那种放任的思想。
回过神来时,他听见翅膀扑闪的声音,梦幻躲在窗帘背后,离他最远的地方。
而他的手掌,像灰原那样血肉开绽,几能见骨,嘴里满是咸腥味。
翠子会放任,是因为她从不在意未来美好,不知美好为何物,她只是四处取材,用积木构建她的城堡,觉得不对就推到重建,她喜欢不停搭建它们的过程,没有尽头。
那不行。
他要抵达某个绝对的、完美的未来。
2007年9月9日。
他遇见两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幼童,看身形约莫三、四岁,满身脏污,脸颊肿胀,被虐待得看不清五官。
她们是术师。
而非术师的加害者,在一旁嚷嚷,说,让他杀了两个小怪物。
脑袋生疼,针刺太阳穴那样痛。
所以。
到底谁是强者?谁是弱者?
该被保护的是谁?
该被偿还的是谁?
什么才是更美好的社会?
凭什么我和我的群体,要为这群猴子牺牲?
一声轻响,最后的丝线绷断,他笑了笑,指着室外,孩子们看不见的地方,对两个猴子招手。
“我们,出去谈一下吧?”
月光下的土路,能看清一些木屋门口,放着篮淡雅的金色菊花。对了,今天是重阳节,在日本,大概只有特别传统的地方,才庆祝这个节日。
菊花正好可以用来祭奠。
但对它们来说,是不是太奢侈了?
一个、两个、三个……
猴子发出惨叫声,然后吸引来更多的猴子,它们的声音隔着暗色的咒力,离他很远,但温热的血却溅在他身上。
它们生出咒灵,咒灵再将它们杀死,善因得善果,恶因得恶果,因果循环,再符合自然规律不过。
逐渐地,世间安静下来,天也认同他的想法一般,一只凤蝶落在他的指尖,轻轻扇动翅膀,吮吸指缝里的鲜血。
夜色中,火光晃动,隐隐映照出蝴蝶翅膀的颜色,天鹅绒般的森林绿。
愣住一瞬,他眼神黯然,沉默几秒后,指尖按向掌心,就要把她碾碎。
“啊,是蝴蝶。”
棕发的女孩,光着脚,从屋内跑出来,跌跌撞撞踩出一路血脚印。
因为从未接受过教育,她也不觉得满布村中的断肢残身可怕,她们也经常被打呀,她的腿现在还没好呢,这不是正常的事吗?
她只是好奇地望着杰手上的蝴蝶:“我在窗沿上见过她!”
“……菜菜子。”黑发的女孩更为内向,远远地叫双生姐妹的名字,眼睛时不时瞟向杰。
“妈妈说,蝴蝶会蜕变,真的吗?”菜菜子问。
没有捏死蝴蝶,杰蹲下身,将其递给女孩,看着她拢住蝴蝶。
他说:“蝴蝶已经蜕变过了。”
但他还在进程中。
从肉虫变成蝴蝶,要先疯狂进食,固定身躯在树枝上,蜕去过去的皮,成蛹,溶解自己变成浓浆,重组,然后才能得以新生。
他还未彻底蜕去过去的皮。
父亲约他后天在家中见面,说要谈谈他未来的事。
他已经选好未来了。
看向离他有几步距离的黑发女童,他温柔地笑着,问:“你们想和我一起去东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