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暮野的脸,离得越来越近。
禾朝完全无法抵抗这样的亲密,近到仿佛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在不断地碰撞交融。
直至合为一体。
她虚推着裴暮野的胸口,小声反驳,语调软软糯糯地,像是无意识间的撒娇呢喃:“我…我才没有。”
裴暮野便更加放肆。
他紧握住抵在自己胸前的,那双纤细白嫩的手腕,稍用着力反复摩挲。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禾朝几乎是落荒而逃。
那种心跳过速头晕目眩的异样感受,让她禁不住浑身颤栗。
这份于她而言异常特殊的微妙心情,时时刻刻都在影响着她的情绪。
禾朝拿着画笔盯着手里的设计册子出神,脑子里满是缠得错综复杂的线头,理不清解不开。
半个小时后,她终于认清自己今天无法完成任务的事实,收起了工作想要出去散散心时,孟可一来公司找她,手上还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物。
依然还是那头利落的短发,刚一进门便自动挂起谄媚的笑,走向她身边。
“您还有空来我这里坐坐,我还以为我早就被某人抛到九霄之外了。”禾朝猛地想起自己那天激动的糗态,没好气地说道。
和裴暮野发生意外后,他们曾经为了这件事情起了几次争执。但在禾朝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决定隐瞒。
只是偶然间裴暮野跑来禾家作客,话还未说上两句,便莫名其妙地和她吵了起来。
两人在激烈的言辞间,猛然说漏了嘴。
虽然禾朝一直坚持这一切只是场意外,但家里人还是每天都想着法子,逼她结婚。
不想待在家里,也不愿意再和裴暮野沟通。禾朝走投无路,跑去孟家躲过几日。
临时悔婚的主意是孟可一给的,商量好的计划也是她一手制定的,假扮前女友砸场子的人,还是她观察了许久才选出来的。
可禾朝那么期待的自由,最后却被朋友背后摆了一道。
“哪敢啊,我可是刚通宵忙完工作就立刻来找你了。再说,我反悔也是有理由的。你结婚前一天,裴暮野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突然来找我,对着我那是一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孟可一嘴上说着不是狡辩,态度却处处都是疑点。
路过的人都能看出孟可一在说谎,更何况是曾经无数次和她穿过同一条裤子,睡过同一张床的禾朝。
“我是真觉得裴暮野说的很对,你想想万一我要是真的帮你,不仅你的名声传出去不好听,家里人也会遭人非议,这两全都不美的法子咱能用?开玩笑,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
禾朝不得不承认,裴暮野这番话句句在理,当时同意那场计划也不过一时冲动,根本不曾细想她要承担的后果。
她能接受这些理由,也很清楚孟可一不可能仅仅只是因为这些理由。
“没了?”禾朝眯着眼,好整以暇地看向前方。她对孟可一口中的理不感兴趣,只想知道这“情”到底是什么情?
一见她这阵仗,孟可一知道不交代清楚理由,就得交代这二十几年的美好的钱…的友谊。
她在心中暗自权衡了利弊得失,咽了咽口水:“也没什么,就是那天裴暮野来我家的时候吧…带了个朋友。”
禾朝“呵”了一声轻笑:“所以是人碰巧带了个朋友去你家,然后那个朋友又刚好是你的菜对吧?”
“啧…要不说我们俩能成为朋友,哪还能有人像你这样了解我。”
“那可说不准。”
这么多巧合,巧得禾朝合理怀疑,裴暮野是不是对孟可壹曾经也起过一些念头,才如此了解人的喜好,能充分拿捏对方的心思。
也不知为什么,禾朝想到这里,心里微微有些发堵。
孟可一在禾朝的办公室又坐了一会,才打算离开,裴暮野忽然擅自推门走了进来。
孟可一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因他推门而入突然变得正襟危坐的某人,调侃着:“这都快下班了你才来。”
“就是要等到下班,来接我老婆回门不行吗?”
裴暮野挑着眉头,顶着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仿佛什么都不会在意的人,看似随意说出口的情话,总能让人一阵心悸。
孟可一笑得肆无忌惮:“啧,你倒是挺快进入角色。算了,我一个孤寡老人,就不在这里讨你这夫妻俩的嫌了。”
话音刚落,孟可一拔腿就跑。
禾朝对两个人单独处在同一空间,还有些不大习惯。
她缩了缩脖子,刚刚那份气势凌人转瞬间,只剩下了个人:“走…走吧。”
回禾家的车上,一路无言。
禾朝假装看着窗外不敢出声,裴暮野倒是显得自在许多,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盯着前方的路,眼神认真专注。
天色已暗,前方的路标影影绰绰。禾朝静静地看着窗上印着的,裴暮野那过分锋利的冷峻侧脸,被这难得透进来的月色渲染。一时间,竟也变得温柔许多。
禾朝慢慢变得放松。
长这么大,她见过裴暮野的许多面。
在她的记忆里,他总是跟在裴暮江的后面耍宝逗她笑。
考试成绩排名不如意也不哭,只是哪怕两个人总有一学期不是同桌,也要搬张凳子坐在她身边发呆。
他好像不需要她的安慰,她也恍然间有过一些错觉。
或许他不需要她做些什么,只是因为她本身于他而言,就是一种安慰。
想到这,她终于有勇气看他一眼,心里止不住地难过。
在旁人眼中,裴暮野成绩好家世好,不用付出多少努力,就能将每件事每句话都做得完美说得漂亮。
可禾朝看过。
她看过他在人群中也曾有过无所适从的慌乱,看见他在那些无数个挑灯夜战的日子里,披着一张随心所欲的皮,活得战战兢兢。
像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