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里轻声笑了笑,似乎不在意的样子。
但宋观岚提起了精神,她追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柏里抿直嘴唇,然后缓缓说了句:“你与九皇子的关系似乎缓和些。”
宋观岚一挑眉,心想什么时候缓和了。
夫子在上面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宋观岚坐在下面神游天外。
她想起从第一天见到堂溪衡,到现在能与他同游灯会。
宋观岚夹在人中的毛笔骤然落在桌子上。
她忽然觉得柏里说的没错,自己和堂溪衡似乎没有之前那样水火不容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宋观岚心中莫名涌出的愧疚。
对柏里的愧疚。
这段时间,自己好像有些冷落了柏里。
于是当天下学出学堂时,宋观岚黏着崔嘉宜,一并将柏里叫上。
柏里嘴角上扬,收好书箱,说了声“来了”,便要走过来。
更快一步的是堂溪衡。
他站在宋观岚身边,道:“今天怎么收拾这么快。”
“国子监热,我待不住。”
“明日我让人多加几盆冰块就是。”
两人又开始旁若无人聊起来,柏里见状,默默走到崔嘉宜那侧。
四人如此诡异同行。
宋观岚打趣道:“唉,不知道太子殿下干什么去了,这些日子都没见到——嘉宜,你知道吗?”
崔嘉宜撇过脸,小声道:“太子殿下的事,你问我做什么。”
宋观岚故作惊讶,回头与堂溪衡对视一笑:“是吗?”
堂溪衡也惋惜摇摇头:“往日太子总喜欢黏着崔姑娘,我以为崔姑娘对太子事事尽知。”
崔嘉宜嗔怪地望了仰头大笑的两人一眼,一扭头,却发现了盯着宋观岚的柏里。
宋观岚与堂溪衡笑得开怀,没注意到柏里是以何种目光注视着自己。
像是流浪的小猫小狗无意看见庭院中与主人玩乐的同类的眼神。
然而宋观岚浑然不觉,崔嘉宜收回目光,行至分岔宫道,先一步向堂溪衡和柏里道别。
宋观岚这才从与堂溪衡的交谈中回神,她向堂溪衡与柏里挥了挥手,搂着崔嘉宜的胳膊往宫外去。
寂静的宫道上,只剩下堂溪衡与柏里。路过的宫人低着头,匆匆贴着墙走远。
堂溪衡一转身,撞见正盯着自己的柏里。
他挑了挑眉,并没有把柏里放在眼里,迈步准备离开。
但柏里先开了口:“九皇子从前甚是不喜宋姑娘,为何最近与宋姑娘来往甚密?”
堂溪衡在听见他提起宋观岚时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道:“与你何干?”
“我既与宋姑娘为同窗,九皇子若只是逗趣才招惹宋姑娘,此事便与我有关了。”柏里寸步不让。
两人面对着面,堂溪衡能看见柏里眼底的愠怒。
堂溪衡脸上打趣的神色也淡了些,他微微颔首,毫不客气地回视柏里:“谁说本宫是逗趣?”
柏里绷紧了脸部的肌肉。
堂溪衡的侍从警惕地扫了一眼柏里。
堂溪衡微微眯起眼,回想柏里与宋观岚往日相处的日常,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失笑道:“宋观岚不喜欢你,这几日冷落了你,你便把单相思怪在本宫头上。”
柏里眼神不快。
堂溪衡扬起下巴,目光俯视看向他:“我不是堂溪朗,喜欢的姑娘我不会甘心等几年。”
他睨了柏里一眼,在柏里惊愣的表情中迈开大步离开。
忽然起了一阵燥热的夏风,却吹得柏里后背冰凉。
他院里的宫人见他久久不归,便出来寻,最终在宫道发现愣神的柏里时,宫人长舒了一口气:“柏公子,该回去了。”
柏里缓缓扭过头,盯着这位胡人长相的宫人,良久后开口:“我阿父有消息传来没有。”
宫人忽然脸色一变,左右看了一圈,才从袖中偷偷拿出来一个小骨筒,然后交给柏里。
“将军一切安好,这是托我交给您的信。”
骨筒握在手里有些硌,柏里却一声不吭地加重了力气。
他问:“是阿父派你来的?”
宫人往后退了半步,半跪行了个胡礼:“在下乌达,任凭公子差遣。”
柏里低头看着他,缓缓道:“好,那你以后就在我身边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