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李深颤巍巍摸进自己的房间。
蝉鸣从百叶窗中透进来,不知疲倦。
华仙者对他只嘱咐了一句,叫他换套粗布衣衫就寝。
虽不知道有何作用,总比自己闷头干强。
不过,衣服料子太粗。
他冷汗不断,一直用袖口擦拭额头,久而久之留下些许红痕。
细细一看,大腿,小臂还有手指都在止不住地抖。
李深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害怕的滋味,在他当上村长之后,官不小,好歹也能在各方说上话。
想起陈昭禾的父母,越想越亏心,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李深惶恐不已,枕着荞麦枕头翻来覆去。
心慌,砰砰在胸膛里跳动。
好不容易酝酿的一星点睡意也被无故的敲打声打破,愁得两条眉毛打转,憔悴更显。
谢卿辞对师尊的命令很是好奇,不太了解她为什么要他敲木头。
师徒二人隐去身形,其实也和李深同在一处居室,正见着李深坐卧难安。
“见过邪祟吗?”
“没有。”
华清疏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修真界太平多年,邪祟并不是没有,而是轻易也不敢叫人碰见。
“等会可以好好瞧瞧。”
即便夫子在课堂上提起许多遍,都不如亲身经历一次。
让李深如此情状,也是出于考量。
心绪杂乱,更方便邪气入体。
华清疏低头拨弄身上的穗子,漱玉临走前在她身上环上的。
第六次顺着长条抚摸时,扣击声由远及近,来人似乎不太会走路,光是听声音都是东倒西歪一片。
丹凤眼和谢卿辞的对上,语气轻快:“仔细听。”
???
哪来的声音。
起先,谢卿辞其实什么都没有听到,凝神过后耳边才传来微弱的踱步声。少年不露怯,右手始终搭在剑鞘的一端,掌心将剑鞘外的皮革捂热。
来了。
一双湿透的绣花鞋,黑底红边承接女人的玉足,就像给白菱角俏生生套上层严丝合缝的袋子。
一走一翘,十分扭捏。
刚从河里跑出来没多久,还能在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水渍。
眼看水都要干掉,小脚还没有达到目的地,不免有些急促。
“魑魅魍魉,猜一个。”
魑?
魅?
还是魍魉?
近年来,被魑盯上不算什么坏事,自从被华容与打服之后,它们顶多吸取一点人的精气,平时胆子也小到不能再小,任何风吹草动就能让它们躲到夹缝里去。
魅,如它的称呼那般,出场总是艳罢众生,妩媚到没边,但也存在少数走得清纯挂,一口将被蛊惑的男子吞吃。
行径最为诡谲的属实能给魍魉记上一笔,索命方面做得最熟。
山怪,树怪和水怪。
答案显而易见。
“未成气候的魍魉?”
“附在人身上的那一种,很少见。”
华清疏将二人的身形又掩上一番,生怕将它吓走。往日里习惯的宽袖此刻被换下,小臂连接手腕的那侧扎上三道白绳,那股干脆利落的劲很容易被显露。
这是直接把李深当教具来用了?
也不是不行。
邪祟终于露面,原先以为在水中呆得时间过久,整个人会出现浮肿的状态。
魑魅应该会保留下死者生前的状态。
不过出场后却大为不同。
那张人面上满是污泥,还有血水,层层疤疖下污烂不堪。
不该这样啊。
华清疏下出定论:“魑魅附上的人身不是陈昭禾的。”
她暗嗤,掸掸食指,一道微弱金光直奔魑魅。
受到她加持后,魑魅脸上的血迹缓和不少。
李深对一切并不知晓,被熬得有些疯,正想睡着,脖间感受到寒凉的吐息。
让他睡着,他不想再遭什么罪。
扭过头,想将心中的烦躁强行压下去。
“鬼啊?!”
黑洞洞的瞳子冷飕飕盯上李深,手掌并不粗大却跟个钳子似的,把李深按在床上动弹不得。
“仙者!仙者你在哪?”
李深使出全身气力,却发现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只得自己应付。
“看清楚它的牙了吗?”
谢卿辞想出手,被华清疏拒绝,修仙之人耳目聪明,能捕获瞬息之间的信息:“深青牙口,顶端向下缀有不少豁口,死了起码有五六年。”
“如果怨气深重,半年内便可起灵称鬼,用不上五六年。”
听至此处,华清疏很是满意。
李深顾不得叫喊,不知是身形还算矫健还是魑魅行动迟缓的缘故,这一咬,扑了个空。
腥臭的涎水滴在他的面皮之上,灼烧数个小泡。
“华仙者,”他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认为自己刚开始的设想很对,“救命啊——”
昆仑墟定是找个毛头来糊弄他们。
没人听得到他的嘶吼喊叫。
李深在床上翻身躲过魑魅的一击,又抄起花瓶砸向对方的脑袋。
战况不免有些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