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了错不知道来认错吗?
“想结束我们的关系是吗?”
不是让你每一天都要跟我报备吗?
“现在学会撒谎了是吗?”
你答应我的,你做到了吗?
“一桩桩一件件地骗我,没有在家跟我说你到家了,你到哪个家?酒吧?”
“出车祸不告诉我,搬家不告诉我,你宁愿去麻烦景菱,也不愿意跟我说,”任斐冷哼一声,“是吗?”
过分静谧的空气终于被这句“是吗”惊动,不再沉着,跟着任斐这几天压制的情绪,一起轰隆隆地震荡着杜寅糖的耳膜。
杜寅糖缩了缩身体,心跳被搅得乱七八糟,思绪也东倒西歪。
她没有任何见缝插针的机会,她本该对于任斐的每一条控诉,都能有理直气壮反驳的理由。
——我试图联系了你,可你不听电话,连你的秘书我都联系不上。
——我不该骗你到家,可是那天是我生日,我不想一个人在家里过。
——我知道你生气了,不想理我,如果我用各种事情找你,在你面前表现得无助,我不确定你愿不愿意帮我,又或者是不是会因为同情我、可怜我而帮我,我不想在你这里,一再地没有自尊。
——所以,我们是什么关系呢?
但她没说,不说,就连委屈,也并不愿落泪,只将所有委屈埋入血肉里,无意识地用指甲抠着手背,让它们可以安静地藏匿进身体。
再次等不到回答的任斐近似咆哮地吼出了她的名字。
“杜寅糖!”
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带着灼热的目光,因为愤怒而燃烧的目光。
这还是认识以来,任斐第一次唤她的名字,带着满腔怒火,第一次有了脾气,会对着她发泄,不像以前,一不高兴就冷处理。
任斐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甚至想和杜寅糖好好吵一架。
然而,逆来顺受的杜寅糖始终紧闭双唇,没有一点想解释的意思,只紧紧地双手紧握,不动声色地在手背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连解释都不肯。
任斐愤然站起来,冲到她面前,伸手用力一拽。
才看见杜寅糖手上渗出的鲜血。
立时眉头一皱,把她的手拉到眼前。
“你在做什么?”
很深的几道抓痕,是用了多大的力,都不疼的吗?
任斐的心被狠狠拽了一下。
或许是在......
替她疼。
同样是跟刚刚一样生气的口吻,但眼神软了下来,胸腔里的愤懑也被另一种情绪覆盖,灼灼燃烧了起来。
杜寅糖本能地想迅速缩回手。
任斐不允许她乱动,用力地握住在自己手里。
杜寅糖摇着头,想解释,想道歉,想认错,但双唇怎么也张不开,仿佛只要一松开,情绪也会随之倾泻而来。
任斐见她一言不发,更是又气又急,看着红得刺眼的伤口,仿佛这些血是从她的心头里渗出来的。
她只好轻轻地把杜寅糖的手放回她的膝盖上,转过头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拨打了前台的电话,让服务生送一个医疗箱上来。
她本无意让杜寅糖难堪,但是从景菱电话中听到了杜寅糖的名字,她就气不打一出来。也许是对杜寅糖当下的生活变化感到一无所知,感到不可控,感到被忽视了。
说好的报备却食言了,难道还不够令人火大吗?
等待的时间里,杜寅糖乖乖地坐在任斐身旁,用那只受伤的手试探性地拉着任斐的衣角。
一点点衣角,不敢用力地拉了一下,然后小声说:“对不起。”
她想起景菱一直在不断告诉她,不需要道歉,可现在,面对任斐她总是没有办法,于是又把好不容易探出的脖子缩回了壳里,做回那只没有骨气的乌龟。
此时任斐的火气消了大半,可仍然蹙眉,回望她。
可她没有看任斐,只是低着头,真的在认错。
任斐的心也被划了一道口子,开始翻江倒海的情绪令她又变回那副不讲情面严肃的样子。
“你对不起什么?”明明是想关心,最后问出来却像在责怪。
“让你不高兴了。”让任斐不高兴,她有错。
“是你自己的手,你受伤为什么要给我道歉?”可能在看到伤口的那一刻,任斐就不想计较了,冰凉的血液替杜寅糖道了歉。
“是......这几天,让你不高兴了,对不起。”
杜寅糖小心翼翼地看一眼任斐:“我不知道那天你会来我家里,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又真的......”
“不想回家。”
她咬了咬唇,最后几个字说得很小声。
任斐还想问,但房间的门铃响了,应该是服务生。
杜寅糖没动,她拿不清任斐要不要开门。
任斐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才走到门口开门,跟服务生说了几句,又将门关上,抱着一个急救箱回来。
杜寅糖已经站起来,看到急救箱,委屈的情绪又涌上来。
“坐下。”任斐兀自坐到沙发上,打开急救箱,拿出碘伏和棉签。
杜寅糖听话地坐在旁边,然后那只有伤口的手就被任斐握着,碘伏涂在手背上,一点点刺痛,比起头部撞击那一下,痛得微不足道。
而心脏却比此时那一下一下的刺痛,痛得更发麻发痒。
令她鼻头更加发酸。
她只能努力拉紧泪腺的闸门,因为只要一有松懈,那些克制了太多年的悲痛,可能就会?如同洪水猛兽,来势汹涌地冲击她的坚强和坚定。
她不知道,如果在任斐面前哭了,破防了,崩溃了,会不会让任斐讨厌她,不要她。
那些情绪可能冲击的不只是她自己的隐忍,还有她和任斐的关系。
“我不想结束,可以吗?”
这是她最后的自救。
她害怕极了。
又或者,不甘心极了。
这么多年的隐忍,听话,配合,怎么可以最后换来任斐的抛弃。
尽管她知道有这一天,但也不该在这么莫名其妙的时候,这也太冤了。
任斐给她的伤口贴上创可贴,她又想抽回手,再次被任斐阻止了。
“可以。”
任斐看着她的手,想了几秒,又说:“如果我想结束,我就不会带你住在这里。”
她一听到景菱说她们住一起,就不管不顾地从景菱家把人带走。
是她冲动了。
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自己会介意杜寅糖住在别人家里,大概是她骄傲的自尊心包含的占有欲,甚至来不及思考,景菱会怎样揣测她和杜寅糖的关系,她处心积虑隐藏的这段关系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次冲动,就被发现。
又或者,是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不管是哪一种,都让杜寅糖的心一下一下地跳动,一下快,一下很快,她只能用力咬住牙关,忍了一晚上的泪,更不能在这时候流。
否则就真的会失控。
这些天以来的伤和痛,都不抵任斐的一声“结束”,这些天以来的碎和死,都立刻能被任斐的一句“可以”给救活。
她的爱情、信仰和希望,都在这一刻,起死回生。
不管任斐是不是像曾经爱薛妍那样爱她,但任斐一定在乎她,这一点她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