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寅糖从昨晚被杜茵言领回家就知道大事不妙,她打的人是酒吧大股东秦老板的远亲,虽说是个无关痛痒的亲戚,但人秦大老板不计较,就变成了杜茵言欠了他人情。
昨天晚上杜茵言把杜寅糖带到后台休息室,先立刻撤销了报案,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再让郝世杰致电给秦老板,说明情况,请他出面说情,又赔了一笔钱,唯独对杜寅糖的受到的伤害只字不提。
明明是受害者,错的却是她,该道歉的却是她。
她打了人是不对,但也是情有可原,赔偿了对方,难道对方对她的轻薄之举就可以不用道歉吗?
杜寅糖委屈地咽下泪水:“是他们言语轻佻,非逼着我跟他们喝酒,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杜茵言不管她辩驳,厉声斥责她:“你就跟人道个歉怎么了?是不是你先动的手?不管什么原因,你先动手就是你不对。”
“可以,那他们也要向我道歉,他们还把一个服务生打伤了,也需要给那个服务生赔偿。”这是杜寅糖最后的让步。
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可能是酒给壮的胆,因为换作以前任何时候的她,即使再被冤枉,也会默默忍下,卑微地给任何人道歉,软弱得只能事后怪自己,心疼地给自己道歉。
杜茵言也是第一次见到敢讨价还价的杜寅糖,气“蹭”地一下,顺不匀,恼怒地问:“杜寅糖!你还有心情管别人?”
被杜茵言这么大声一喊,刚刚好不容易建立的为别人讨要说法的勇敢,瞬间被击溃,她从来都很怕惹家里人不高兴,很怕看到那些他们疾言厉色,很怕听到他们咄咄逼人,很怕他们不要自己。
那些成长中出现的带有贬损的指谪,在长年累月的浇灌下,长成了无数根委屈的野草,堵住了她为自己去争辩、去争取的勇气。
所以对于自己的委屈,能忍就忍,一忍再忍。
杜寅糖还是选择沉默,一如无数次沉默那样。
“诶,没事没事,那个服务生是在工作期间受伤,我们酒吧会给予一定的补偿。”酒吧的负责人见是老板的关系,赶紧趁着杜寅糖沉默的空隙插了一嘴。
“对不起。”杜寅糖还是说了,还是选择了妥协,一如无数次妥协那样。
事情的了结,因为她一句道歉,皆大欢喜地收尾,而对方自然没有任何歉意,收了钱,赚够了面子,各自散了。
回去路上,在车上,杜茵言还对她一顿“教育”,指责她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一个女孩子,混了那么多年连个朋友都没有,为什么要闹事,还在她的地盘上,是不是故意的,要让她、让爸妈、让整个杜家总是因为她一个人,被圈内议论,当成笑话。
可是,那些所谓的轻视评价,很多都是从杜茵言口中传出去的,为了让别人知道,她对这个倒霉妹妹,厌恶至极。而没有朋友,不也是因为被杜茵言说得如此不堪,才没人喜欢她的吗?
杜寅糖懒得再费力说一个字,累了,一个晚上经历了挑衅、抛弃、辱骂、欺负,好复杂,好混乱,千丝万缕,错乱不堪的毛线球,真想点一把火,全烧干净。
二十几年,早已习惯了杜茵言的,她只当像从前那样,在骂声中神游,看看车窗外的街景。
凌晨四点多的长街,因为天气冷了,没人出来摆摊,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和直挺挺的路灯作伴,在无人问津的夜色里,互相取暖。
其实,未必明媚的太阳能给人温暖和希望。
不要天亮,也挺好。她想。
可是天总要亮,她什么都做不了,就像即将面对楼下的风暴,她也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