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来了京城,偶然有一日,卓生遇到当地人娶亲,见到那番热闹场面,他有感而发,一连写了三首《忆白首》,竟然广受追捧,名声大噪,连之前怎么也无法融入的京城文人圈子,也欣然接纳了他。
因为卓生的青词亦然写得极好,在他声名大振之后,此事被更多人所熟知。武安郡王不知怎么也知道了,特意因此而招揽他,要他做自己的门客。
卓生虽不愿,但强权之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勉强虚与委蛇。
然后就是今日夜宴,他因一时冲动失言,生生成了武安郡王拿捏安阳伯和玄真道人的筏子,如同脱水的鱼一般被人放在火上炙烤。如今想来,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卓生暗叹一声,手指摩挲着袖筒,走到窗边的桌子旁坐下,从袖中慢慢抽出一卷画轴来。
烛光幽幽,映出一室朦胧暖辉。
卓生凝视着这卷画,在画轴顶端的玉环上一掠而过,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解开画绳,将卷轴慢慢展开。
一切因由,都是从这幅画而起。
今夜安阳伯宴请武安郡王,本是人间富贵高门,酒肉飘香,笙箫动人心,安阳伯却一脸歉然,笑道。
“自古人间贵不过皇家,郡王爷乃天潢贵胄,见闻广博,想必臣府中这些庸脂俗粉,微末歌舞,入不得郡王爷的眼。”
“只是臣位卑力弱,竭尽全力也就只能如此了,还盼王爷不要以为臣有意怠慢了才好。”
武安郡王年纪轻,性子又桀骜,闻言哈哈一笑,捏着酒杯懒洋洋道:“安阳伯说什么呢,难不成非要让你招来九天仙女,在本王面前跳舞斟酒,本王才能算满意了不成?”
安阳伯还没说话,坐在他身边一身道门高人风范的玄真子却淡淡道:“此事也未尝不可。”
“哦?”
武安郡王一下子直起了身子,盯着玄真子道:“道长可是在说笑?”
玄真子稽首道:“老道乃道门中人,不擅说笑。”
武安郡王来了兴致,笑道:“既然如此,便请道长请来天上仙女,为本王歌舞一曲如何?若是道长果真能做到,哪怕道长想要陛下私库里的宝贝呢,本王也能给你讨来!”
玄真子摇摇头:“老道是化外之人,并不重财货宝物。而仙家尊贵,老道本很难请到仙家降临,只是如今郡王爷在此,藉着王爷的身份,想来定有仙子愿下凡一见.......权且让老道一试。”
说罢,玄真子起身,一抬袖子,便从中飞出一卷画轴,在宴厅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稳稳漂浮于半空之中。
接着,玄真子拿起一根筷子,沾了沾酒水,在面前凭空画了个圈。那圆就越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如同一轮明月,飞向画轴之处,将其圈在其中。
“开!”
随着老道一声低喝,画轴缓缓展开,其中放出清辉万丈,将整个宴厅映照得纤毫毕现。
接着一个模糊人影从中慢慢走了出来,先是酒盅大小,继而如抽条一般,化作一个袅娜女子,站在了大厅的空地上,怀中还抱着一把琵琶。
女子脸上罩着薄纱,看不清容貌,可露出的眉眼却极是动人,身上还散出淡淡的光华,一见可知不是凡人。
玄真子恭恭敬敬地向女子行了个道家礼,郑重道。
“弟子玄真拜见仙子!今日武安郡王莅临安阳伯府,正是渴慕仙家,盼与仙人一遇之时。如蒙仙子不弃,还请赐下一曲歌舞。其后弟子必奉上香火,并此身些许微末修为,一同供奉仙子!”
那蒙面女子没有说话,只转头看了一眼双目炯炯的武安郡王,随即轻抚一记琵琶,发出一道脆音,便向后退了几步,让出宴厅中央的位置来。
众人正不解,却见半空中月轮光华大盛,从中再次走出两个美人来。一个身着红衣,一个穿着黄色的裙裳,都是美貌至极,人间少见的美女。
黄衣女子手持银笛,红衣女子身挽披帛,随着琵琶仙子一抚手,一弹弦,三人在美妙的乐声中且奏且舞,不时足尖点地,环绕翩飞,轻盈灵动,好一派飞天仙子的翩翩风姿。
兼之三女周遭暗香氤氲,仙气飘渺,围观诸人无不如堕梦境,如痴如醉。
等到一曲罢了,三位仙子各自化作一道华光飞入画轴,变作或怀抱琵琶,或手持银笛,或身挽披帛的仙女图。
而那轮月盘渐渐熄灭,重新化作一滴酒水飞回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