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听乡下的村口婶婶絮叨过,说是薄唇的人薄情。
现下看来……那话也不能算假。
隋银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斥着少爷恶劣的逗弄挑衅。
甜言蜜语,口蜜腹剑。
但薄幸,又恰恰是隋银的魅力所在。
高高在上,目无下尘。
哪怕他拥有再多,在隋银眼里,他好像一直是当年那个穷途末路到需要拼上性命拦车才能苟活下来的,穷小子。
用手铐束缚的卑鄙者。
有这么一个痴心妄想的“哥哥”,隋银当时应该……挺不高兴。
明明周遭吵得要死,这个角落似乎自成一处小天地。
气氛一瞬变得很静,压抑到隋银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嘈杂的鼓噪声。
吵死了。
他想。
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很乱,让他有些分不清哪一份属于严祁。
走了吗?
五分钟、又或许是十分钟,隋银轻轻睁开眼。
某人依旧立在他面前,低头一瞬不移地凝视着他。
身高的差距让两人都很熟悉这种注视与被注视的感觉。
但严祁总有自己在仰望渴求的错觉。
或许也不是错觉。
隋银觉得自己喝的可能真的有点多了。
此时此刻和那双总是沉寂的眼睛对上,明明严祁看上去那样生气,他却觉得对方下一秒就会落下滚烫的泪。
“你、”
“算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隋银抬眼,眼睫迟滞地轻眨两下,似乎是在理解这声“算了”指的是什么。
“我这种贱种,也的确配不上少爷。”
严祁倏地说了这么一句,那双眼却还是静得如一潭死水。
隋银无知觉地抬眼看他,喉结上下滚动几次都没能说出什么。
他想要的结果似乎达到了。
可为什么自己还在等那句……“但是”。
终于后悔了吗?
终于大彻大悟、不想和他这个不清不楚的人厮混了吗?
少爷的目光堪称平静,似乎在等待什么结果。
他想要的结果。
严祁以往什么都能满足他,此时此刻却自私地不想如他所愿。
“隋银……耗着吧,也没什么不好的。”
自暴自弃地说完这句话,男人俯身揽着他的肩膀将人捞起来,“我送你回家。”
隋银双眼茫然地被半强硬半纵容地抱了一路,又被塞进车内,系上安全带后的神色变换堪称精彩。
这是个什么发展?分手前的最后一次照顾?
噢,他们的关系甚至不能算得上分手。
暖气传至四肢,隋银不自在地后仰,喉结上下滑动好几次都没能发出什么字音。
纠结好半晌,他才问出声,晦涩又疑惑,“……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耗着吧。”
严祁手搭在方向盘,目光停留在一秒一秒、不急不徐向前走着的红灯上,语气很淡,似乎自己也有犹疑。
但最后,他继续说完了。
“……之前说的话,不喜欢就忘掉,我们还是像之前一样耗着。”
“什么关系都行,没名没分也行,”他一改先前的强硬态度,“求你,别躲我,隋银。”
尾音的轻颤难以发觉,被风带去。
这么几句对严祁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软和话了,甚至态度放得挺卑微。
隋银就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这人吧,天生有点儿吃软不吃硬,又天然地对一段独特的、占有的亲密关系产生抗拒。
所以在对方表露出一丁点的明确关系的想法后,隋银的第一反应就是后退和逃避。
但严祁真这么轻飘飘地就接受了他的不负责任,他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当玩具也挺好。起码,我是你的。”
听见回答,隋银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不自觉出声问了那句“为什么”。
【我是你的。】
没有什么是我的。
隋银扭头不回应,在心底果断反驳。
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是他的。
系统曾告诉他,太多任务者会在任务世界迷失,会对这里的人或者物质产生归属感,从而不愿意离开。
到时候任务无法完成,迎来的只有被“辞退”后送去投胎这一条路。
面对它惴惴不安的旁敲侧击,隋银笑着说不会。
少爷的条件确实太好。
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盈满、相处极好的继母和哥哥、真心劝诫的朋友……似乎任何东西都触手可得的幸福美满。
这些东西不属于隋银。
严祁是唯一一个在他穿过来之后…属于他的。
但他无法带走,更无法拥有。
白色光团在隋银脑海中观测到这些想法,欲言又止地挠了挠头。
最后,又自暴自弃地翻身睡觉。
算了,反正结果……不会辜负银银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