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风尘仆仆,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疲惫。左手揣在怀里,前襟一片血色,拿着剑的右手已冻得通红,两条微微打颤的腿该是走了很久的路。
她说,想用手中这把剑,换凌云观对他的庇护。
道长认得那把剑,“你是清水山的人?”
见她轻一点头,算是认了,道长的目光又落向了她身后的刀。
“刀不行。”她说:“凌云观修得是剑道,必不会辱没了这把剑。”
回想起那日,道长的目光缓缓看向门外,长叹口气,“我见她也受了伤,有意留她住下歇息两日,是她不愿。”
不愿。
她就真的那么讨厌自己,以至于不愿多留两日再走。
待道长离开,楚宁揉着大盆锤击过的脑袋走来,“都伤成这样,劲儿倒还不小。”见风途只顾暗自失神,没理会他的调侃,又凑过头悄悄说道:“其实,我知道她在哪。”
闻言,风途黯淡的神色中又生出丝光亮,努力张着嘴想要说什么,仔细分辨,好像含含糊糊是在说:带我见她。
楚宁轻轻一笑,打开床前的窗户,抬手一指天上那轮圆月,“呐,在那呢。”
这笑话着实无趣,风途轻哼一声,没恼,反倒蹙着眉看上去有些委屈。不过他终于相信,明月是真的将自己丢下,独自离开了。
只是没想到那把剑会换来一个受凌云观庇护的机会,可机会却又被她留给了自己,这着实是一种折磨,他倒宁肯那日死在她手里。
凌云观的饭食实在寡淡,并非他口味挑剔,只是不由得想,若是丰盛些,没准看在饭菜的面子上,明月会愿意留下来住上两日。
不过也是瞎想罢了,人活着,总得用什么吊着这口气。往日是他藏在地窖里的黄金,拿在手里虽然冰冷,但也是沉甸甸的,具象而实在。
黄金是个好东西,虽然对于彼时的他来说没什么大用,因为他无处可用,或者说是越用越多。有一天他突发奇想,不如等攒够了,盖一座黄金屋。
到那时,地板是黄金的,墙壁是黄金的,窗子也是黄金的。每天阳光照进来的时候,整间屋子都将闪耀着金灿灿亮堂堂的光。便是夜晚,只需一盏烛,房间里就没有一个角落会是黑暗的。
不过如今,他一无所有,除了这条被施舍的贱命。
白天他还是在发呆,春风带来的生机似乎对他没有一点影响。唯一变化的,是他坐在那张蒲团上发呆的时间比冬日更长了。
楚宁知道,他是在想一个人。现在楚宁不再对他好奇,而是好奇他所想的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他日想夜想,想成一块顽石。
春日里下起第一场雨的时候,他忽然决定要走。
道长没有强留的意思,只是提醒:“当初她用那把剑为你换来我凌云观的庇护,如今你已病愈,又是自己执意要走,该知出了此地,无论今后遭遇什么,都不算凌云观违背承诺。”
“我知道。”
“如此,你自往你去处去吧。”
等到楚宁发现,今日檐下蒲团竟空闲了一日之久,风途早就不在凌云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