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辞让从不与蠢货论长短。
他微一抬手,卢玖就把不知从何处找来的臭布头塞进刀疤船家的嘴里,再利落地用麻绳捆好,结果还未把人拖走,门口又冲来三个水手模样的男子,不用想也知道是刀疤船家的同伙。
这些土匪平日里为非作歹,一是仗着自身蛮力,二是抱团协作,可以说毫无身手可言,故而眨眼间就被一网打尽。
姜点微从刀疤船家手上抢回自己的黄金匕首和玉佩,见上面都被糊上油腻腻的指纹,愣时恼得把它们扔给魏山,直嚷道:“扔了扔了!脏死了!我不要了!”
末了,又觉气不过,边骂边刀疤船家,“腌臜货,抢东西抢到你姑奶□□上来了!”
“你说你是不是土匪?被抓了还出言威胁,这般有恃无恐是不是跟官府勾结?”
“现下可是在临淮县的地盘,那县令是不是你的保护伞?”
刀疤船家先还没把姜点微放在眼里。
本来嘛,娇娇弱弱的小娘子,相貌是丑了些,但看她那刁蛮娇气的劲儿,能是知晓世事的人?
哪知道她张口就戳穿了自己与县令的关系,愣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刀疤船家有心反驳,却碍于嘴里堵着臭布头,那恶心难言的滋味让他几欲作呕,可真吐又吐不出来,反而口中涎水直淌,使得臭布头越发恶臭难闻。
姜点微离得近,很容易就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嫌恶得赶紧退后几步,与魏山道:“你看他心虚得很,多半被我说中了,快拖下去好好儿审审,指不定他身上背着多少命案呢!”
末了,又转而问君辞让,“要不要去看看船上还有其他受害者没有?”
君辞让颔首,转而递给卢玖一个眼神。
卢玖得了主子的示意,旋即转身出门去四处查看情况,果不其然在间隔一个客舱的距离之外的其他客舱里发现了处于不省人事的两男两女。
君辞让得了他的回禀,没说话,而是看向姜点微,似在让她做主如何处理。
姜点微不假思索道:“快把他们弄醒呀。”
“好歹也是证人呢。”
【关键是!那个杜锡彦还是临淮县令夫人的亲弟弟呢!戳穿临淮县令的身份就靠他了!】
君辞让便对卢玖道:“听她的,去吧。”
眼下船只虽停靠在河岸边,却是驶出临淮县城快二十里,
魏山将活着的包括刀疤船家在内的四个土匪跟串糖葫芦是的联手捆绑在一处,便独自去舱底驾驶船只返航临淮县。
这边卢玖也把清醒过来的两男两女带去见君辞让和姜点微。
杜锡彦有功名在身,生得也仪表堂堂,是以便是他代为出面向君辞让言表谢意,“多谢郎君救命之恩。”
“不知郎君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待此间事了,某必然再备一份厚礼登门致谢。”
“无妨,巧合而已。”
君辞让不喜场面上的应酬,全无与杜锡彦四人多说的意思。
杜锡彦玲珑心思,虽是察觉到君辞让的冷待之意,可到底因着对方自己才捡回一条命,便是厚着脸皮也得多了解恩公一二。
他刚起了头,还要再说,姜点微便把话头抢过去道:“敢问郎君姓名?”
“方才我家护卫审问这船家,才知他竟是披着羊皮的豺狼,多年来借着船运生意的由头,劫掠过往旅客。”
“好似那临淮县令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呢!”
杜锡彦细思姜点微的话里,震惊的神色溢于言表,“小娘子,你所言当真?”
“那临淮县令如何会与土匪勾结?”
姜点微摊摊手,“谁知道呢?”她说着,循循善诱地问,“看你的模样,难道识得临淮县令不成?”
杜锡彦闻言,浑身一震,面上既纠结又挣扎,最后终是泄气般缓缓摇头道:“某与临淮县令素不相识。”
姜点微道:“好叭。”
而后她转头与君辞让咬耳朵,实则说话的音量却足够杜锡彦等人听清,“那临淮县令狗胆包天,可不能让他有好下场。”
“是株连三族呢?还是大卸八块呢?”
姜点微的嗓音清甜娇俏,听在杜锡彦几人耳里却有如地狱之音般可怖,她是怎么用玩笑的口吻说出这般残忍的话的?
“十一郎,这...”
余下三人显然是知晓杜家内情的,他的好友,也就是有妻子却还跟所谓的“五妹妹”暧昧的男子面露迟疑。
他拿不准姜点微和君辞让的身份,毕竟那般寻常的相貌,却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气度,仔细瞧着着实怪异得紧。
可若置身事外,万一临淮县令的确是杜锡彦杳无音信的姐夫该怎么办?
姐夫贪赃枉法是小,连累得杜家姐姐下狱可就不好了。
杜锡彦举棋不定,作为好友也不好随意置喙,哪知这时“五妹妹”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
“十一郎,你今次去临海县不就是为了寻你那当了县令夫人的姐姐吗?你怎会与临淮县令没有干系呢?”
“五妹!”
话音一落,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好友的妻子立时喝止道,“那是杜家家事,你休要多管闲事!”
“五妹妹”并不理会对方,转而噘嘴与杜锡彦的好友告状,“表哥~三姐居然当着外人的面吼我!”
几人三言两语间,姜点微便弄懂了他们的关系。
如果她没猜错,这两名女子是姐妹,而杜锡彦的好友,那个瞧着人模狗样的男子则是她们的表哥。
“表哥”与“五妹妹”暧昧,而杜锡彦似乎对“三姐”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妈耶,关系可真乱。】
君辞让好笑地看她一眼,并未多言。
“郎君。”
此时杜锡彦拱手又向君辞让施了一礼,“实不相瞒,某姓杜,家中与临淮县相隔千里。”
“四年前,外嫁的姐姐与家中传信说将要与夫君至临淮县赴任,然而此去再无音讯。家父家母担忧姐姐的安危,数次派人来到临淮县看望姐姐,皆一去不回。”
“而今无法,恰好某又赋闲在家,便亲自替父母走一趟。”
“因不知晓四年间姐姐经历了多少变数,故而某也不能肯定现任的临淮县县令是否就是某姐夫。”
杜家只是寻常富户,等闲连本地知县的面儿都见不着,更遑论有能耐打听到其他州县的官员调动问题。
“哦,这样啊。”
君辞让未作声,还是姜点微替他接话。
她煞有介事得很,“咱们大燕的地方官员正常情况是四年一调任,据我所知,临淮县中途不曾换过其他县令。”
“所以等到了临淮县,你先别直接上衙门,可以先跟县里的百姓问问县令的姓名模样,但凡有一样对不上,县令的身份就很有问题。”
杜锡彦两眼惶恐,“那...”
“若是都对上了呢?”
姜点微嘴角扯出一道残忍的弧度,故意吓他道:“哼哼,自然是有罪论罪了,还能如何?”
杜锡彦心下一沉,只他没有过多失态,而是拱手致谢道:“劳烦小娘子指点迷津。”
“某铭感于心。”
姜点微不甚在意道:“好说好说。”
“我也是为民除害嘛。”
*
船只逆流而上,再到临淮县时已是戌时左右。
君辞让分别交代好魏山和卢玖要办的事,便被姜点微迫不及待地拖着下船去找酒楼吃美食。
杜锡彦从身后紧追上来,拱手道:“敢问郎君,那些作恶的匪徒要如何处置?”
君辞让的话事人,姜点微道:“先把他们关着呀。”
“等换了县令再说。”
杜锡彦一怔,忽地笑道:“确该如此,是我想左了。”
“小娘子放心,待某确认了县令的身份,即便他是某的姐夫,某也定会因他所犯的罪行大义灭亲,告到州府以求严判。”
“额...”
姜点微制止他,随后低声道,“我觉得吧,临淮县既然是州府所在地,县令跟刺史联系紧密,你觉得刺史会不知道县令私下里干的那些勾当?”
她说着,老神在在地拍拍杜锡彦的肩,“年轻人,别为一时冲动而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杜锡彦懵住。
不对啊,眼前的小娘子瞧着比自己的年纪小好几岁吧?怎么用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跟他说话呢?
姜点微却不管杜锡彦满心的胡思乱想,转身拉上君辞让的胳膊,“阿兄,我们走吧。”
“我快饿死了。”
码头上人来人往,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影影绰绰的阑珊灯火里。
“你方才...拍他的肩作甚?”
姜点微被县城里各式各样的小吃摊晃花了眼,冷不丁听身旁的君辞让冒出这么一句,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啊?”
“你说什么?”
君辞让看着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儿就来气,“我问你,你拍那杜姓郎君的肩作甚?”
“嗯...”
姜点微很给面子的认真回答,“就气氛到那儿了嘛。”
“你看他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实则与愣头青没差,可不得让我这个颇有眼界‘老人’给他提个醒儿嘛。”
君辞让冷哼,“你倒是好心。”
“眼下虽是宫外,你却也得谨记与外男保持距离。”
“否则我...”
姜点微翻出大大的白眼,毫不客气地回怼,“否则你什么?又想拿宫规压我?”
“老古板,这就觉得有伤风化了?”
“我清清白白着呢,才不像你们皇室,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做得出来,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