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辞让从政事堂回到东宫,已是日落西斜之时。
吴朝恩迎他进崇文殿,想问隆贞帝指派太子赈灾一事,可碍于自家殿下黑沉的脸色,又缩了缩脖子,万万不敢多嘴置喙。
【我可怜的太子殿下诶,兖州如今可是个虎狼窝,那些个黑心肝的大臣互相推诿着不愿冒险,反倒将我无依无靠的殿下推了出来,杀千刀的!】
【我咒他们不得好死!】
【哼,户部左侍郎!也不知是四皇子的人还是三皇子的人?】
【兖州一行必然凶险,殿下心里可有成算?】
【愁死我了!】
【无论如何,我都得跟在殿下身边才是,若是有个万一,我还能替殿下挡上一挡。】
君辞让本靠在圈椅里养神,结果让吴朝恩的碎碎念吵得脑仁疼。
他将之屏蔽掉,而后假寐了小半个时辰,再睁开眼时,已是满室昏黄的日落时分。
吴朝恩小心翼翼地进殿,暗觑君辞让的表情,一面道:“殿下,奴婢问了宝禄,道您午膳用得极少。”
“奴婢便自作主张吩咐膳房将晚膳提前备上了,您可有胃口?”
君辞让单手支颐,如画的眉眼间尽是疲惫之色,他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传罢。”
然话音才落,心念一转又道,“仍是送去宜秋宫。”
“孤与姜良娣一同用膳。”
他说罢,也不耽搁,吩咐人备辇摆驾宜秋宫。
姜点微这边,听得小黄门的提前传话,道太子马稍后便到,她也不当回事,继续躺在美人榻上,眯眼听荔枝给她读话本。
她跟前还有两个小宫婢,一个给她喂吃食,一个给她捶腿。
这游戏人间的放浪形骸之态,落在不久之后进殿的君辞让眼里,不免好气又好笑。
他挥退伺候的婢女们,而后走到姜点微面前,拾起荔枝放在小杌子的话本,翻开一看,顿觉熟悉非常。
“小贼,竟敢私自偷拿孤的东西。”
“唔?”
姜点微正奇怪荔枝怎么突然没声儿了呢,乍然听到君辞让的声音,她心下猛然一抖,恼道:“殿下!”
“你是猫变得猫?故意吓我好玩儿是吧?”
君辞让不把她的埋怨放在眼里,自顾自地在美人榻的榻尾坐下来。也不说话,就拿着手里的话本看。
姜点微敏锐地察觉到他神色有些奇怪,一股脑儿地爬起来,梭到君辞让身边,好奇地问,“咋啦?”
“听说你父皇今天难得开恩,让你们这些无所事事的皇子都参加大朝会了诶,出啥事儿了?”
自从对外声称养病,她就彻过上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米虫生活。
整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压根不想搭理东宫外的风风雨雨,以致于系统想跟她八卦几句,她都兴致缺缺的模样。
【对了,统子说狗皇帝在朝会上说了关于姜家的处置来着,是什么来着?】
【哎,管他的,狗皇帝跟姜笃是好基友手拉手,料想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好基友是何意?
君辞让蓦然生出好奇,随之联想到“手拉手”,又大概能明白几分其中的含义,他淡声道:“父皇今日令刑部严查樊氏灭门一案。”
“你父亲,恐难辞其咎。”
说完,他定眼看着姜点微,心道她一个外来的小女鬼,应当不会为姜家注定覆灭的结局感到难过吧?
事实的确如此。
姜点微顶着一头乱发,脑袋一歪,笑道:“真的啊?”
“嗯...”
“还算你父皇有点儿良心,一家五口人呢,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始作俑者却还逍遥法外,多让人寒心呐!”
君辞让睨她,“你倒是明事理。”
姜点微骄傲噘嘴,“那当然!谁让我是天下第一美少女呢!”
君辞让:“....”
哪怕多有领教她的厚颜无耻,可每每此时仍会感到无言以对。
他戳开姜点微越凑越近的脑袋,并嫌弃道:“莫非孤未曾给你吃穿不成?你只在脑袋上扎一个光秃秃的小髻成何体统?”
“你懂什么?”
姜点微不以为意,“我又不出门见客,自然怎么舒适怎么来啊?”
她一说,君辞让才注意到她今日的打扮,长发随意挽在头顶,衣着...衣着仅着了中衣?!
虽然衣衫,下裤都有花样绣纹,那也是中衣!
更过分的是,她的双脚也未穿足衣,白嫩嫩,俏生生的露在外面,时不时地晃动两下。
一时间,君辞让都羞于直视。
她真是!
他蹙了眉心盯紧她,“你整日玩得忘乎所以,想来林司闱教导你的规矩礼仪半分都不曾记在心里。”
“从明日起,孤会为你安排授课老师,学习四书五经。”
姜点微突逢噩耗,不明白自己有哪儿又惹到了大反派,“哇”地一下哭出声,“君辞让,你太过分了!”
“你是我爹吗,你对我这么严厉!”
“我不管,我不要学习!不要!”
君辞让相当佩服她这说哭就哭的本事,嚎得跟谁要宰了她似的,他咬牙威胁道:“闭嘴。”
“若是吵闹不止,现在就去给孤抄宫规。”
这话果然很奏效,姜点微瞬间噤声,只拿水汪汪的杏眼直勾勾地瞅着他,眼里都是不甘和愤懑。
“哼!”
她抱起许是听到闹声偷偷跑进来,并跳到她榻上的三花小猫,背过身去跟君辞让赌气。
君辞让懒怠理她,正好此时听荷立在珠帘外轻声禀道:“殿下,您和娘娘该用膳了。”
姜点微闻言,耳朵一动,不过背影依旧倔强。
君辞让只当没发现,与听荷道:“你们良娣想来是气饱了,不必管她。”
“将她的碗筷都撤了罢。”
【可恶的君辞让!】
【最毒男人心啊啊啊啊!】
“宿主,统统觉得太子应该是吓唬你的诶,他过几天就要去兖州赈灾了,哪有时间管你学习不学习啊。”
系统冒出头来,安慰姜点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