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在他现在的面容中,已经看不到任何一点迹象。
萧映竹就像如往前的无数次那般,在此时以重复性的动作,再次邀请她。
又是一次深夜。
他这般清雅如竹的雪青袖衣,在被墨发挡住的血红吊坠下,如不近尘世的仙。
用温润而泽的君子这般欺骗性的皮囊来接近她。
真是令人嫉妒的五官。
若透出戾,那便是绮丽韶艳的面容,是夺命的鬼。
若藏住戾,那便是清逸文雅的面容,是王孙公子,愿意与你倾心交谈诗歌的君,在闲暇时为你斟上一盏茶,用以对饮。
是夺少女心的幻想恋人。
萧映竹用他这幅五官,欺骗了多少人,又恐吓了多少人?
有多少人为他的这幅皮囊担惊受怕,又有多少人为他这幅皮囊神不守舍,梦寐以求?
姜念望着萧映竹笑意的眉眼,忽然不寒而栗。
她在无形之中,彻底进入了一个再也无法出来的无底黑洞里。
余下等着她的,即是无尽重复这般挣扎的轮回。
—
艾一手提领着人,另一手夹着秦览交付给她的礼物,从来的路上折返回去。
夜露更深,路上行人寥寥。
偶尔路过的一两个醉汉,也被艾灵巧地躲过。
秦览不住国宾馆。
除了初次送姜念回房间的那一次,接下来都未进那个‘吞噬生人’的地方。
那儿已经成为了孟尧的雀巢。
是滋养瘟疫的地方。
在过一些时日,便是花朝盛会。
而那里,或许就是孟尧布置下的第一个爆发点了。
虽然不知晓孟戬是以什么方式洗脑了孟尧,但此时的孟尧确实成为了一个极其好用,且血极其厚能当盾的傀儡。
艾躲避行人的路上,手上的那名壮汉有种要醒来的迹象。
好在她正巧停在一处摊放杂物的废弃地点,又顺手抬手给了他一击手刃。
周边的风越发刺骨,她蹙了蹙眉。
这种低温,在晚点儿去,姜小姐说不定就怕冷得回到床上歇息了。
也不知道这一耽搁,到时候再敲小姐的房门,会不会叩扰到她?
艾在这处停放点未逗留多久,随即又抬步往秦览所住的地方赶。
和秦览所住一个地方的既是那些部曲们,以及萧映竹的暗卫玄圭。
手上的这名男子若是交给他们审讯,倒也是方便了她——可以省点儿时间继续送礼物。
想到下午他们交代完情报后放松的笑容,艾无波澜的眼底忽然漾出了些许笑意。
眼下他们正在秦览的住处休憩。
若在这偶然获得的闲暇之余又获得这名男子,想必他们会更开心吧。
会很高兴地把这名男子审讯掉。
就连审讯的时间都说不定会简短一些。
谁叫这寒夜里,只有她被秦览派去了这个送礼物的任务?
艾飞跃在被乌云遮挡的月光暗处,没过多久,拐了一个方向,隐在贵族府邸的那些胡同内。
—
溪枕坐到了于鹤的面前。
这房间内本来就没多少椅子,通常手下汇报给于鹤都是站着汇报,因此溪枕算是首位一个在这儿可以坐下来与他交谈的人。
屋外已经把手好了士兵,防止怀有不好心思的人接近。
放在桌面上的烛灯台点上了飘忽的火苗。
在冰冷的夜里,也唯独这处可以提供一点聊胜于无的温暖。
溪枕笑吟吟地交叉双手搭在桌面上,朝于鹤笑道:
“于指挥使这是考虑好了?”
于鹤眉眼淡淡,半晌后微微一颔首。
“你说。”
溪枕垂眼微微伸开手指,看了看那黑色的指甲,噙着笑缓缓道。
“萧映竹与秦览是好友这件事——于指挥使可否听闻?”
“秦览手下有些收集情报的歌舞楼。”
“......”
于鹤像是联想到了事情,他掀起了眼皮,眉目中那缕思绪难以辨析。
“所以——”
溪枕看到他这幅反应,很了然一般的勾起了唇,慢慢说道:
“他在那儿,说不定听闻过你的‘旧情’。”
气息间木松的香味渐渐浓烈,他曲起手指观赏了片刻经过这些天奔波后,仍然完好无损的指甲,紧接着很满意地朝于鹤摊开了手。
“怎么样?”
“虽然结论并不保真,但以萧的性子——说不定或许还真有这八卦的心思呢?”
“在很早很早,那先国公还在世的时候,他可是隐姓埋名当过一阵风流的公子呀?”
溪枕眯了眯眼,轻轻叹息。
“下官既已陈词,于指挥使也当回答下官的问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