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布局,就像是一开始布置时并未知晓洹朝内哪一边才是重点,而近期才摸清了重点所在,才分出其中一支过来。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但这个兵未免用到的也太少了些,剩下那大半部分是为了什么而守在那儿?
联想到洹朝的地图,姜念在京城与苍郡这两地细斟酌一番,就似拨云见雾,伸手触及到的仍是一片倒影,探不清其中最为真实的那一面。
“…………姜念?”
远远的,从外头传来了空寂的回荡声,耳旁屏蔽外围的潮水倏忽褪去,只留一室空明。
她回过神,眨了眨眼。
“怎么了?”
萧映竹懒散地支着头,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话。
“你认为孟戬有几种可能性?”
可能性?
姜念目光落到面前竹简上的名字,随即了然。但心中有着疑虑,回答时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肯定。
“…三种?”
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的参与这些权谋会谈之事,即便知晓了其中一些连接细密的因果,也很难立马对敌方的心理有着可控的掌握与预测。
萧映竹眼底的笑意深了些,不过面容上倒看不出她回答的是否正确。
“不妨说说?”
“嗯。”
姜念点点头,比起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肯定是问问萧映竹的看点才好,那么就先把自己所想出来的说给他听听看,有何偏差。
“第一种是二皇子就在梁都城。因为他可以很好的掌握打探的时机。先是派人来掌控我的行踪,侧面派两探子试探我的反应,顺便不费工夫的挑拨离间。正面再派周瑾瑜来询问。以观察有何疏漏变动之处。好掌控接下来梁都城内乌糜众会发生的变动。”
侧厅内安静,姜念稍顿几秒,又接着继续讲。
“第二种即是二皇子本人并非在梁都城,但此刻装出正在梁都城内的样子,在间使探完话后即刻动身,现在正在来屏州的路上,为之后指令乌糜众做准备。”
“第三种……”她面露迟疑,微微蹙起了眉,“二皇子其实不在城内,也不在路上,其实在京城或是苍郡?”
秦览此时像是被挑起了些兴趣,目光一瞥旁边散淡笑意的萧映竹,视线转到了姜念的面容上。
见他们都对自己第三种可能有兴趣的样子,姜念不由稍窒了一下,毕竟这是她最不确定,只能算灵光一现的想法。
“因为屏州这边的乌糜众人数不多,并且来的都并非是核心人员,而苍郡的乌糜众数量要远超屏州……因此二皇子其实在苍郡守着那些乌糜众,引起那边的动乱吸引昌德帝的视线?接着再派手下调动这边的乌糜众,趁乱之时再偷走驱虫方?”
“……”
她说的话虽然剑走偏锋,但也并非完全都错。
萧映竹指尖随意在桌面上点了点,有意无意地引导着她。
“你前面所说的那两点,便是孟戬想让我们所想的那两点。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在这边看守,用以消耗资源。”
他视线慢慢掠过姜念的面容,最终停在了她微怔的双眼上。
“提子方法多样,虽然东澜有外攻的准备,但他们并非不是不可以采取另一种方式。”
他的声寒,本清静的侧厅因他的话变得更为凉寂。
“他们,同时也可以引起内患。”
……
萧映竹所提及的内患,因不是指乌糜众这一类。
他没指出自己第三点的错误,但却以另一个方式提点了她,这是在隐晦的告诉她,二皇子除去引发民乱,还能再引发什么事情,能直接危及到昌德帝吗?
那么东澜会不会与二皇子里应外合?在乌糜众引发混乱,二皇子在苍郡整合一些危及之事时,东澜同时攻进洹都?
不,应当不会。
最坏的结果便是二皇子从徐氏与梁都两药肆之间最终确定为要拿走她的驱虫方,而二皇子让乌糜众在苍郡和屏州待着,目的就是为了引发混乱拿驱虫方,拿完后即便撤离。
预想到这些为来可能发生的事儿,心里跳的也就即快。对面的秦览瞧见她略发白的脸,随即从那叠卷轴中抽取了一份,若无若有的打破这微沉的气氛。
“姜小姐,你看看这份吧,还能再知道些你想了解的事情。
——我觉得呢,二皇子现在虽然很可能在苍郡,但这也说不定是他的幌子,聪明反被聪明误嘛,人家可能正想着我们会这样想,此时正快马加鞭的跑到屏州来呢。”
听着秦览略带宽慰的语气,虽然知道这是他的玩笑话,但姜念还是轻轻回以一个微笑,将卷轴接过后,细细浏览了一番,随即对方才回答的最后一句话恍然了悟。
“五皇子若是在苍郡的话,那么也说得通为何那批乌糜众会守在苍郡那儿了……他们正打算把自己和五皇子当成遮掩朝廷的盾牌。”
“那么二皇子……”
想到方才萧映竹所提醒的“内患”之话,姜念心中有了些定量。
先前一直怕离开屏州,屏州这儿只有属下看守的话会出事。
可先知明了其余的情报,事情倒是反转了下来。
敌方声东击西,而此时若是一直守在屏州,才有更大的风险。
她止住了话,迎着萧映竹浅淡的目光,竹简上的指尖轻轻攥起,点头应了一声。
“我明白了。”
“所以……何时打算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