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览烧起手中的字条,按着信寄回去的方向想着小渡飞所经过的地名。
“玉川闹灾,小渡估计是避开那边,来我这里歇息了。”
邮筒又被秦览装了回去,看着那两粒灵动的小黑豆,哑然失笑道:
“行了,真是机灵鬼,等下启程,就带着它一起去萧映竹那儿。”
玉川的地方与秦览回程时暂且休息的地方相近,小渡熟悉萧映竹,也熟悉秦览,自然会找又近又可以休息的地方停。
不过萧映竹也知道小渡这贪懒的性子,一般寄送的消息都不是什么军事机密。
但小渡飞的又快。
秦览给小渡喂了点儿食物,目光若有所思的看向它的足间。
那什么消息不机密却又加急?
脑海里一时没有思绪,秦览曲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小渡的脑袋。
—
隔天
桂枝一大早起来晒被子,见姜念比平常还稍晚的起床,想到她回来时的那个点,不免有些困惑。
“小姐不再睡一会儿?这几天小姐休息的时间都很少,夫人昨夜都来询问小姐近期的作息时间是否有些乱呢?”
姜念心里还挂念着事情,院子外的树木郁郁葱葱,她从那明晃而又重叠的绿叶上别开眼,朝桂枝温软的笑笑。
“父亲前些日子出去供奉药王神,算算日子今日也该回来了,我正打算整理一下去找他呢。”
有几日没见到父亲,周瑾瑜的事情到现在对她来说也是模糊的。
昨夜与萧映竹谈及了他,但是其反应却有些耐人寻味。
也不能归于他会提前预料到这一点,所以脸上才未有惊讶之色。
但听到她提及亲戚的那句话后,萧映竹面色上闪过的那丝难以捉及的微妙,她可没有错过。
周瑾瑜这个“谈生意”的时间点也太巧了些。
比起表面上所说的那样是利益牵扯,倒更像是一道通向暗处的裂口。
稍有不慎,就会随了背后人的意,吞噬进无底的黑洞中去。
萧映竹像是知道些什么,但是出于某种缘由,他并没有直接表明。
反而给自己留了个之后相谈的地址。
—
这个时辰还存有清晨留下的湿气,姜念在厢门边站了会,收敛起心绪,转身回了屋收拾衣裳。
旧日与父亲问询合作之事犹在耳边,再次站在父亲的书房外敲了敲门,窗纸隐隐透出里边的人影。
早上在正厅用朝食时见到了父亲,因此也说好了来书房问话的时间。
里头应了声,姜念垂下眼稍整襦裙,将门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与姜父道了礼仪,她也便直接说出了这次的来意。
“先前女儿与萧国公合作时,忘了与父亲提一件事。”
姜念抬着眼,不留痕迹的细微观察着姜父的表情,继续试探般的问姜父。
“女儿昔日沉溺于私情,未尽心于家业,今再向父亲请罪。”
“但近日女儿有些忧心萧国公疑家有异志,故特求见父亲,想询过往旧事。”
顺着姜父示意继续往下说的视线,姜念话语稍稍停顿,轻轻问道:
“家里曾与他人商议联盟之事过吗?可有将他秘方泄露于他人?”
姜父方才看姜念略有严肃的神情,还以为她与萧映竹谈话出了什么大事儿,稍皱起的眉头又放了下来,宽和的摆了摆手。
“无需忧虑,家传秘方,我未曾轻泄于外人,此事可安心。”
“只不过联盟之事...”
话语忽然止住了,姜父微微眯起眼,像是陷入了回忆。
姜念垂下眼站了会儿,才听到父亲起身去书架上翻找着夹在其中纸的动静。
屋内响起一卷卷竹简翻过的声响,最终那份压低的契约在层层卷轴的最低下现出了影。
看着窗边透进的暖光在地上印出书架前的人影,她缓缓眨了眨眼。
隔了几天,这件理不清事儿的答案终于要揭晓,虽然心底早已有了大致的猜测,但不免还是会有些隐隐的迫切。
眼下未见到父亲拿出的那张单据,不应直接做决断。
脑海浮现出周瑾瑜温文尔雅的脸,姜念心底莫名沉了下来。
地上的身影晃动,姜父转过了身走到桌边,把手中那张纸放了下来。
“这契约有一阵子了。”
他伸手朝姜念招了招,示意她站到身旁。
“你可以看看,不过这事儿很早就不了了之了,现在已经不作数了。”
不作数?
姜念将那张契约拿起来细细的阅览了一遍。
除去这张纸放得久,看上去有些泛黄以外,其余的内容都与周瑾瑜所给的那纸上的一样。
她的目光在落款的时间上停留了一会儿。
父亲这张契约上的时间,比周瑾瑜所给的那张,早了有十年之久。
这张契约谈成到今,刚好满了十周年。
姜父还坐在旁边等着她的回应,姜念轻轻将契约放回桌上,压下从心底漫漫扩散到全身的寒意。
她佯装无异,面容有了些好奇缘由的困惑。
“父亲,为何我们与他们的合约断了?”
姜父凝神看着那张契约,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回。
“和你二叔父谈合约的时候,恰逢嫡长接管家业之际。”
“而如你所见,这合约上明确规定,其条款仅在当事人在世时方才生效。”
“那位嫡长子...在一次突发的疾病中,病逝了。”
“你或许曾听过那个名字,他年少有为,才华横溢。”
“名为周瑾瑜。”
姜父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惜医者不自医,难免不幸啊。”
姜念轻轻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手指用力欠进内里,才将猛然重重的心悸和在耳旁忽升起的嗡鸣消掉。
“我知道了,谢谢父亲为女儿解答。”
她行了个礼,最终在父亲目送的视线里推开了门,走到了庭院的阳光下。
柔柔的光束笼罩着她的襦裙,薄薄的衣料透着暖,可遍体的寒意却未消退。
周瑾瑜死了,那前些日子所见到的周瑾瑜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