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半。”

“我怎么十点半就困了。”周以珊一点都熬不动了，过了三十岁之后，她的熬夜能力在身体中好像自动消失了。

“我现在可以自己走了，你不用总是抱我。”

“我忘了。”邱欣野都抱习惯了，突然要转变过来，她还不太适应。

“今晚你还要加班吗？”

“不加班。”

“那我们聊聊天。”周以珊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跟邱欣野在视频里聊天，今天面对面，她即使很困了也想要听她说说话。

“你都困成这样了，还想着聊天。”邱欣野帮她把毯子盖好，轻轻揉捏着她的脚踝。

“你有什么想聊的、想问我的？”周以珊闭着眼睛，享受着她的按摩。

“你的真名就叫周以珊吗？之前没有想过要起一个艺名什么的？”

“嗯，老板说我名字挺好听的，就没起别的名字。”

“邱欣野，我发现你从来不抽烟。”

“对，不抽。”

“你经常熬夜，都不抽烟吗？我之前的经纪人抽烟抽得特别猛，她也经常熬夜加班，她说抽烟能保持清醒。”

周以珊忽然想起了沈焰秋。

她现在已经很少会想起她了。

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抽烟喝酒都是恶习，占一样就够了。”邱欣野摇摇头。

“那我再问你，和男演员拍亲密戏的时候，你有没有心动过？”

“那还真没有。”周以珊吃吃地笑了。“还不如今天你背我回来的路上心动呢。”

这话邱欣野不知道怎么接，只剩下暧昧的沉默。

许久，她开口说道：

“周以珊，要不要长期搬过来这件事，你不用着急做决定。你可以再考察我一段时间。”

周以珊点点头，把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

卧室只开了小夜灯，邱欣野搂着她，仿佛有一只小猫钻进了她的心。

她其实特别着急。

特别希望周以珊退掉京市的房子，特别希望她和自己更正式地交往，建立更亲密的关系。

但是不行。

让小猫信任你的最佳方式是顺其自然，轻柔地驯服她。一旦着急想要逼着她袒露自己的肚子，她反而会摆出防御的姿态，你只会得到惨烈的攻击。

邱欣野在昏暗的夜灯下安静地注视着周以珊。

她帮她盖了一条毯子，毯子之下，看得到她的身体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周以珊太瘦了，邱欣野抱她的时候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会被自己弄疼。

她想起了最近在忙的一件离婚官司。

她的委托人长期遭受家暴，也是一位很消瘦的女性。和周以珊见面的前一天，邱欣野约委托人在咖啡馆见了面，了解了她的诉求，并且教她怎样获取丈夫家暴她的证据。

她希望邱欣野帮她争取孩子的抚养权，邱欣野有些残忍地告诉她，在法庭上会倾向于把孩子判给更能给孩子提供好的生活条件的那一方。

她安静而礼貌，为了遮挡身上的淤青和伤痕，穿着长衣长袖，絮絮叨叨地跟邱欣野聊了许多，她一边说话一边流泪，邱欣野不断给她递纸巾，直到太阳落山，这场漫长的见面才结束。

邱欣野觉得非常疲惫，她很想帮她，可是她只能告诉她，第一次提离婚是一定会判不离的，你必须和那个男人分居，一年之后再提起诉讼。

“你能不能立马从家里搬出来？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你可能会被他打死的。”

邱欣野这话刚说出口，又想起自己让她留证据的事。

“你尽量在家里安装摄像头，保留好挨打的证据。同时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最好能去医院验伤，留下记录和报告。”

“我没有地方可去。谢谢你，邱律师，听我讲了这么久。”

照道理，这样的咨询和见面是要收费的。但邱欣野又在这种时候犯了老毛病，她绝口不提要收费的事，甚至还帮她付了咖啡钱。

望着那女人离开的背影，邱欣野再一次感叹，她实在是太瘦了，仿佛摔倒在地上就会碎掉一样。那男的怎么下得去手的？

珠市很温暖，可那女人却生活在黑暗的冰原。她快要被生活中的伤害耗尽了。她向邱欣野求救，却发现邱欣野也一样帮不了她。

邱欣野尽可能地避免在工作之外的时间想这些，这些事情听多了之后，许多负面情绪也会影响到她。她在工作上已经非常尽力了。

她没有告诉周以珊，其实在今天之前，自己一直很低落。很多无能为力，很多烦躁厌恨，都在见到周以珊的那一刻一扫而光了。

邱欣野放轻脚步走出卧室，路过洗手间，看到洗衣筐里丢着周以珊今天穿的白色连衣裙。

她本能地觉得，这裙子大概不能机洗，于是把它泡在水池里，滴了洗衣液，用手轻轻揉搓着。新换的洗衣液闻起来就像夏夜的露珠，她在一片清新的香气中感到久违的安定和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