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们也在世界上漂泊。”
夜晚,她们跟着旅行团一起住在帐篷里。沈焰秋半夜醒来发现许期欢不见了,她抬手一摸,身边是空的,当场惊醒。
走出帐篷,她看见独自坐在沙子上看着月亮发呆的许期欢。
“你醒来为什么不叫我。”沈焰秋有些生气。她语气不大好,走上去把外套披在许期欢身上,满眼都是在乎与担心。
“我梦到那个人了。”许期欢看着她说。“她在梦里对我说,她想看看我结婚时的样子。”
她被这个梦所惊醒,不敢再睡觉。于是她走出帐篷,站在沙漠中,瞬间感受到巨大的孤独。茫茫宇宙间,没有别的生命,只剩下她独自一人。
她坐下来,伸手摸了摸沙子。
白天的沙子摸起来热热的,这时候却冷冰冰的从她的手心滑落。
她已经逃到了这么远的地方,那个人还不肯放过她。
“她说,她想看我结婚的样子,我说我永远都不会和任何人结婚,也永远不会让你看到。”
然后她就醒了。
她在沙漠对沈焰秋吐露了自己许多年都想不通的秘密。
“沈焰秋,我对你爸爸妈妈而言只是陌生人,她们都对我那么好。”
沈妈妈在她们到家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她的伤疤,她给许期欢买了去疤痕的药膏,帮她小心地涂在了脖子上。身上的其他地方,沈焰秋也帮她一点点涂好,让药膏覆盖在每一道伤疤上。
许期欢想起沈焰秋叫她去见那个女人的时候,她为什么不问问她,脖子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这么明显的伤痕,她看不到吗。
“许期欢,你本身就很好,所以大家都忍不住想爱你,我也是这样。”沈焰秋抱着她,“我特别爱你,特别特别爱你。”
“那你说,生我的妈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没有做。”
“她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生我。”
许期欢想不到答案。
小时候的许期欢每天都在恨自己。她恨自己为什么总是那么懦弱又顺从,她总是假装自己是在做梦。梦醒了,就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以前在按摩店的时候,那些打工的女孩,她们特别喜欢在睡觉前听鬼故事。”
许期欢记得那间宿舍住了十多个女孩,她年纪最小,睡在上铺。女孩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夜晚围在一起听收音机,有一个频道每天晚上都会广播连载的鬼故事,配上阴森森的背景音乐,她们一边觉得害怕,一边又好奇。
只有许期欢不觉得害怕。她在黑暗中,听着她们的尖叫声,闭上了眼睛。
“许男,你为什么不觉得害怕?无头女鬼不可怕吗?”
“我不怕。”
“那你胆子可真大,我感觉我都要做噩梦呢。”
许期欢不怕女鬼,她觉得女鬼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她只害怕男人。
她想,如果有一天她能变成鬼,她就飘回到水果店去,用最残忍的方式解决掉那个男人。
她最终没变成鬼,她能感受到沈焰秋的体温,以及人类之间才有的抚摸和亲吻。
沈焰秋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后背。
她有许多话想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许期欢感觉到有眼泪滑落下来,她想,这是沙漠里最珍贵的水。
冬天,她们去了下雪更加频繁的城市。京市的冬天也下雪,许期欢对雪没有太多期待和兴趣,但她很喜欢冰。
沈焰秋在结冰的湖面上推着坐在小冰车上的许期欢奔跑,冰场本来在日落之后要关门了,她们来得太晚,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玩一玩。
滑冰很好玩,坐冰车也很好玩,沈焰秋总是担心湖面上的冰随时会破碎。许期欢不会滑冰,她就坐在小冰车上欣赏着沈焰秋滑来滑去,沈焰秋说,小的时候她被送去学滑冰,在冰面上摔摔打打好像不觉得疼。人长大了反倒会变得小心翼翼,很怕受伤,很怕疼。
许期欢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驯鹿。沈焰秋在过年之前带她去了能看见极光的小城,那附近有一处驯鹿园。许期欢买了一桶苔藓喂小鹿,被一群小鹿追着跑,那些小鹿看上去那么美丽温柔,实际上却强硬又暴力。
北方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许期欢一直在反复生病,玩也玩的不够尽兴,沈焰秋于心不忍,最终带她回到最近的市区,去医院挂了点滴。
躺在病床上,许期欢想,如果说这趟旅程教会了她什么,那就是像现在这样,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