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行吗?”
“你不行。”
生活不能自理这件事比死了还要难以忍受。卧床一个月,许期欢的负面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她甚至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以直接去精神科了。
“我只想一个人呆着。我不需要任何人。”
许期欢觉得自己体内的小齿轮好像生锈了,她每天醒来都能感受到胸口剧烈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很想哭。她早上醒来,在枕头上发现了大把脱落的头发,愣了半晌,她说,有镜子吗。沈焰秋把包里的小镜子递给她,她拿在手里,迟迟不敢打开。许期欢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现在的样子。
“没关系,宝宝。骨折就是会这样,容易脱发。所以你要好好吃饭,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沈焰秋不动声色地包容了她所有复杂的情绪变化,许期欢感觉沈焰秋像一池深不见底的湖水,她再怎么努力都碰不到她的湖底。
但也不一定。
比如,今天沈焰秋喂她吃东西的时候,许期欢故意发脾气打翻了餐盘,汤汤水水的饭菜泼了沈焰秋满身都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发作,总之,任何人都无法接受自己像个小宝宝一样被这样照顾吧。
“你不想吃这个吗?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沈焰秋弯下腰去收拾着地上的垃圾,心平气和地问她。
“我想要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沈焰秋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好后,满身狼狈地起身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她体会到一种深深的挫败。许期欢对她的抗拒和躲避都让她感到伤心,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尽量让自己显得毫不在意,可次数多了也会累积起深深的难过。
看护是一种情感消耗类的工作,沈焰秋之前看过一本书,许多人在看护长期卧床的家人期间,所有情谊都消磨殆尽,产生了要杀死对方的念头。
她一心希望许期欢能好起来,许期欢之前伤得太严重,恢复的过程很漫长,她有信心和耐心还不够,许期欢反倒是先受不了了。
沈焰秋一天都没有回来,直到天黑。
病房渐渐暗下来,许期欢躺在黑暗中,猜想她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之前的事情,沈焰秋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她在这里照顾自己,无非就是觉得内疚?觉得抱歉?觉得应该补偿自己?又或者是看许期欢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任何亲人朋友,觉得可怜罢了。
许期欢之前都没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么内耗。伤病让她更加脆弱,越发没有安全感了。她什么都没有了,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她也不可能再恢复工作,以后又要怎么办呢。
沈焰秋给她换了新的手机,她在社交平台看到一些很难听的声音,以及那天直播的一些视频片段。她以为自己很坚强,做都做了,也没有后悔,可点开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地狱般的折磨中,就像有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后颈。
沈焰秋回来的时候,病房里漆黑一片,许期欢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偷偷抹泪,安静的空间里,她低声啜泣的声音格外明显。
外面在下雨,沈焰秋脱掉沾了雨水的外套,俯下身,先是照着她的脑袋亲了亲。一亲下去,啜泣声立马停止了。
许期欢感觉自己被沈焰秋隔空包围住了,隐隐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可又没有碰到她。沈焰秋不敢抱她,任意的接触都可能会弄疼她。
“为什么哭。”她听到沈焰秋在她耳边问她,温热的气息弄得她痒痒的。
怀中的人没有声音,许久,才很小声地回应她:我没哭。
许期欢的声音带着软绵绵的沙哑,听得沈焰秋心里酥酥的。
“没哭啊,那要不要纸巾?”
“要的。”
沈焰秋笑着起身,把纸巾递给她,在她快要拿到的时候,又迅速收回了手。
许期欢看出她在捉弄自己,伸手打了她两下,她也没有躲。一个病人力气不大,沈焰秋只觉得力道软绵绵的,反倒是许期欢自己,伸手的动作扯到了胸腔,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沈焰秋先帮她擦干了眼泪,顺道用湿毛巾给她擦了擦小花脸。
“我给你买了草莓酸奶,你要不要尝尝?”
“好。”
许期欢往床上一靠,满脸写着:你喂我吧。
虽然被沈焰秋看到她在哭,很没出息,但对方是沈焰秋,所以没关系。
沈焰秋一口一口地喂着她,许期欢这次出奇地配合,她可能真的担心沈焰秋不回来,所以乖了许多。
“你今天去哪儿了。”忽然,许期欢委屈巴巴地问道。
“我回去洗了澡,把自己收拾了一下。”
“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在等洗衣机甩干的时候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天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