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的又是那天那一件最便宜的礼服。

按照法庭流程，艾诗梨先开口陈述自己从抵达都城到事发当天的全部经历。在提及爱莎强迫她认下“冒充身为贵族的爱莎”的罪名的时候，艾诗梨还沉默了一会，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会被爱莎小姐记恨。

她用的词很巧妙，是记恨，不是报复。

爱莎尖叫着说明明是她艾诗梨心胸狭隘，毒药都从她的房间里搜出来了，明明应该是她栽赃才对。可艾诗梨却只是摊了摊手，说毒药这东西她可不会做，要下毒就只能买。如果是因为那件事情栽赃的爱莎小姐，那么毒药必然是在她来到都城之后买的。法官大人已经说了，经过检验这毒药可不是一般毒老鼠蟑螂的那种东西，而是专门针对魔法师的“辐刃”。这种东西在都城能买到本来就是很恐怖的事情，更何况她可以提供自己这些天所有的行程、消费记录以及相关的人证物证。

“那你怎么解释毒药在你的房间？说不定……说不定是你从莱芙家族领地里带出来的呢？！”

“爱莎小姐，且不说我只是一介凡人，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就说毒药这个问题，我请问如果是你，你下完毒是会选择把剩下的药销毁或者随身携带避免被发现，还是放到平常自己根本不会打开的衣柜里？”艾诗梨皱着眉，她胸腔里的怒火已经快要彻底控制不住了。艾诗梨深吸一口气，方才转过身对着审讯官微微低头，“请明鉴，审讯官阁下。而且我的室友卡洛艾小姐和其他一些同学可以证明我这些天的行踪。”

那几名同学也被带了上来，一一为艾诗梨作证。

爱莎的双肩抖得越来越夸张，她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艾诗梨这种人也是由女仆帮忙穿衣服的？好吧，或许是吧。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她不顺势将罪名推到自己的女仆头上？为什么要把一切甩回到她爱莎身上？！难道她的女仆的命，比一位埃米勒小姐的命更宝贵吗！？

而且——而且到底为什么那东西是被塞到了艾诗梨的衣柜里！？

她明明……

“审讯官大人，那天爱莎小姐确、确实偷偷去了艾诗梨小姐所在的315宿舍！”

蕾娜的声音将爱莎拉回了现实，爱莎看着那棕色头发的女奴隶向着审讯官跪下，当即就想起身过去叫她闭嘴，却又是遭了宪兵一记刀鞘。

铁锈的味道在爱莎嘴里弥漫开来。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蕾娜如实说出离开家前她是如何按照莉苏小姐的要求指挥她们准备好毒药并放进行李箱的夹层，而后又颠倒黑白地说去□□药的不是蕾贝卡和她蕾娜自己，而是爱莎本人。

“那天……那天小姐还跟我们说了！说很开心、很开心艾诗梨小姐和卡洛艾小姐出门时没锁门！法、法官大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按照小姐的意思行事啊！”

“我——我真的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做……”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呢……

明明玛丽安娜才是那个仗势欺人的恶人，才是追随劳罗拉倒反天罡收留逃奴的罪人，可是为什么大家都站在她那边……

为什么没有人听她说话啊……

爱莎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气。

爱莎的族人们在咒骂着她。

爱莎的女仆们从事发之前就背叛了她。

她攥着自己的裙摆只觉得绝望而凄凉，审讯的流程还在进行，可她除了说“请相信我”“我可以发誓”“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这样做”之类的话之外什么也说不出来。证据链条完全清晰确凿，她看着站在圣女羽翼下的那些人，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灰色的云层越聚越厚了。

提前得到消息并赶在宪兵之前将埃米勒全家捆了交给宪兵队的莱芙家主带着萘芙戈小姐出庭作证，说自己对次女莉苏的罪行完全不知情。祭司要求先将莉苏带上来一起审讯，可神使与宪兵一同出发后不久，一声惊雷带着闪电炸响在都城神殿上空。紧接着，冒着倾盆而下的暴雨，神使和宪兵带回了让祭司瞬间变了脸色的消息。

“报、报告法官大人、祭司殿下！莉苏·苏·莱芙死了！一同关押的涉案祭司失踪了！”

那领头的宪兵是喊出来的。

爱莎差一点没跪住，如果不是被宪兵拽着，她直接就要瘫倒在地上了。

“我、我——法官阁下，请相信我我真的是无辜的！法官阁下——”

“够了。”

法官深吸一口气，站在仆人撑起的雨伞下看着雨幕里尖叫哭喊的爱莎和一干埃米勒族人。

莱芙家的二人也跪在地上站不起来。

雨水不断砸在爱莎身上，浸透她的礼服，带走她的体温。

她听到了对自己的宣判。

“罪人爱莎·艾丽莎·埃米勒，在罪人莉苏·苏·莱芙的教唆下偷运毒药，并故意使用毒药毒害玛丽安娜·雪芙·歌秋，且试图栽赃艾诗梨·苏莱特·罗兰！按照帝国律法，废除贵族身份以及公民身份，打为最下等奴隶！埃米勒家主特莱文·德·埃米勒及其长子伊西斯·德·埃米勒处玄鸟刑，家主夫人斩首！其余埃米勒族人除未满十四岁及嫁入埃米勒家族者处苦役三十年外，全部斩首！立即执行！”

视野颤抖，天旋地转。

爱莎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