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出悦千千心里无声的风暴，悦栀子阻止了她，“千千，这也不是一个二选一的境地，我早就死了不是么，我要的是你平安，你可能觉得我很虚伪，但我真的，真的很想你活着，要快乐的活着，我参与游戏的初衷一直是实现愿望，我要许你快乐，如果陆遥丝能让你快乐，那我做的一切都值得，当初可是我把他带出来的，在构建你幸福的这件事上，我与有荣焉。”

悦栀子说到这里神情变得骄傲起来。

夜风吹起悦千千额前的发，她面前的那双眼睛温柔而深邃，久违的、热烈的藤蔓顷刻长满悦千千空洞的胸腔，鬼使神差的她点了点头。

悦栀子很轻很小声地问：“千千，你会原谅我吗？”原谅两个字拐出一个别扭的音调，就像她漫长四十五年人生里未曾言明的心愿。

从来妙语连珠的悦千千难得卡壳，她在心里不住问自己，爱是可以在恨里生长的吗？她死掉很多年的心因为悦栀子再次跳动，她为面前的悦栀子动容，也为幼时的自己心疼，她只希望时光倒流，她们一起反抗那个家庭，或者她们不做母女做互不认识的陌生人。

悦千千的反应已经昭示了答案，而这个答案让她的眼睛不住发疼，悦栀子轻轻地笑了，笑容中似乎有些如释重负的味道，她起身走到悦千千面前站定，她的千千已经比她高了。

悦栀子伸手试探着触碰她的脑袋，悦千千没有躲，于是她细致地抚摸过悦千千柔软的头发，满月在悦栀子的眼中投下一弧明月，让她眼里的慈爱充满神性，她用平缓坚定的语气说：“千千，相信你做的决定，不要犹豫更不要因为我难过，我希望到最后你仍旧是善良勇敢的。”

千千，你应该活得快乐，你眼中倒映的应该永远是生动

千千，你应该带着一颗炽热滚烫的心，你应该说着一百年、一千年的“我想要，我喜欢”

千千，你应该岁岁平安，顺遂无虞

千千，对不起

千千，我爱你

………

“咳咳.....”陆遥丝剧烈咳嗽吐出一口血，满月迅速膨胀，惨白的月轮几乎吞没了大半个夜空，边缘泛起不祥的血色光晕，像是要滴出血来。陆遥丝跪在枯草地上，月光像液态水银灌进他此刻惨白到病态的皮肤，他像一个透明虚影，被月光灼得发颤。

悦栀子催促道：“用道具！”

悦栀子不知道悦千千该怎么救人，她上个副本级别太低，不可能在结算中拿到起死回生类的高等道具，但她敢追到这里就一定有特别的办法。

没有时间犹豫，悦千千深深看了眼悦栀子，垂眸打开了猫眼石，弹到空中的蓝光转瞬笼罩了她，悦千千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定摁下按钮。

“叮，有人对你使用道具物极必反，物极必反，否极泰来，你的命运错轨了哦~”

大地开始震颤，黑刺齐刷刷站了起来，像是生命活了过来，争先恐后飞向了陆遥丝，物归原主的时候，电子音再次降临，不同往日的俏皮欠揍，他也像是活了起来，机械音充满了愤怒的情绪，恶狠狠地宣判：

“K019任务失败，即刻清理回收！”

月光发出刺耳的尖啸，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悦栀子的身体开始像素化，像是老式电视机信号不良时滋啦作响的雪花点。月光穿透她半透明的躯体，照出体内流淌的幽蓝代码流——那些曾用来模拟人类情感的字符串正被系统逐行删除。

“违规npc格式化进度39%......”

悦栀子垂落的发梢最先碎裂成电子尘埃。

“违规npc格式化进度78%......”

“千千，我....今天...很幸福....”

悦栀子的声音出现卡顿，她脖颈处裂开一道数据鸿沟，露出底层闪烁的猩红警告灯。

“违规npc格式化进度100%......回收成功。”

最后悦栀子的身体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像是夜空中最温柔的星辰。那些光点洒落在枯黄的草地上，野花瞬间破土而出，藤蔓蜿蜒爬满了断裂的围墙，整片荒芜的公园在顷刻间被生机填满。

满月渐渐被乌云遮蔽，林间陷入一片黑暗，树桩上的祈福带随风飘荡，写着"悦栀子"的那条布帛突然绷断，飘落在悦千千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