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路灯斜照在两人身上,细长的影子亲密的交叠,延伸,直至完全重合在一起,悦千千脸上的嘲讽连深夜的阴影都无法掩盖,她说:
“真~狼~狈~啊~”
陆遥丝能走,就是走不了直线,像只瘸腿的蜘蛛半身不遂地靠在悦千千身上。虽然寄人肩膀,嘴却是硬气的独立。
“等我缓过劲,连警察也灭口。”
柠檬茉莉香在浓郁酒精的催化下散发着淡淡酸甜味,像夏日的海风吹拂在悦千千的侧脸,不知道他喝了多少,大概是好几瓶40度以上的威士忌。
陆遥丝的发茬粗硬,有些扎人,悦千千将脖子扭到一边,“你好歹是只妖怪,喝点酒醉成这样,你不会施个法净化?诶…..诶,你别把所有重量往我身上压,我没那么大力气!”
“酒里的柠檬放太多,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悦千千用手推他的额头,将垂落的脑袋重新放在肩膀,“不喜欢为什么要喝,你的那个世界没有酒吗?”
“有的,但是没有这么真实,”陆遥丝睁开微红的眼睛,巷路经年的裂痕和两旁暗黑的树影清晰无比,他呼出一口气,淡淡的柠檬香萦绕鼻息,“我只是进去点了一杯酒,他们不停的问我是不是一个人,虽然他们很烦,我还是喝了他们的酒。”
看不出来还是只色蜘蛛,悦千千在心里默默地想。
“从前别人见了我不是逃命就是拼命,从来没有上赶着亲近我的,”陆遥丝似乎清醒了些,脚下的路走出了直线,压在悦千千肩膀的重量减缓了不少,“我想试试人类的活法。”
深夜的街道无人问津,空旷又寂静,悦千千的每步都走的很仔细,她们穿过路标的空隙迈上车站的台阶,月光下她们的影子忽高忽低,除了靠在她身边的影子有些大只,悦千千怎么看也觉得没有区别。
她将人放在车站的长椅,迅速打了辆滴滴,也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反正今晚注定要熬夜,悦千千闲来无事好奇地问:“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虚幻的一片还是敷衍的线条世界?”
陆遥丝又闭上了眼睛,体内的柠檬汁在逐渐瓦解,眩晕的感觉也不再令他头疼,陆遥丝尝试在语库搜索“线条世界”,搜的越多越抽象,但从她的嘴讲出来,应该不是好世界。
“大差不差,大概是徒有其表,仔细想想什么都是假的。”
“我懂,”悦千千说:“就像是没有甜味的小蛋糕,没有柠檬汁的威士忌。”
陆遥丝撇她一眼,“消遣我?”
悦千千眯眼笑,“类比而已,那你的世界有真实的存在吗?”
陆遥丝想起那个生活了许多年随便飞一飞就能抵达边境的世界,说:“有,刀剑,手枪,战机、坦克…….武器是真实的。”
“真…..真可怜。”
车灯闪烁的滴士停在了路边,“车来了,走吧。”悦千千打开车门,将陆遥丝扶了进去。
直到下车回家,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三点,悦千千的出租屋落在老旧的安置房,从路口到小区还需要十分钟的步行。
陆遥丝清醒了不少,手插在兜里,默默跟在悦千千身后,也不问去哪里,安分的做她的影子。
“这条暗巷拐两个弯,穿过垃圾房在穿过一条小河沟,就是我的出租屋。”
陆遥丝顺着暗巷望进去,伸手不见五指的巷道,一盏破旧的路灯要死不活的发光,一闪一闪的喘息,震惊极了,“难为你还能找到这么罕见的地方。”
悦千千:“你有什么好嫌弃的,鬼来到这个世界也要打工,要是这个副本长到三年五载的,说不定你也要打工,住的房子没准儿比我的还差。”
“我应该比你有出息。”
“啧,”悦千千停下来,转身瞪了他一眼,气愤的说:“你走前面。”
陆遥丝点头,长腿一迈走在了前方,过了几分钟,悦千千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看见那条沟了吗?”
“嗯。”
“不高也不深,掉下去摔不死。”
“嗯。”
陆遥丝等着她的后续,身后却忽然没有了声音。
?
陆遥丝回头,刹那间,脏灰的鞋底在眼前放大,强有力的一脚自他身后探出,结实的踹在他的后腰,径直将他踹进了河沟,干脆利落,不带一点犹豫。
咚一声落地,水花飞溅,陆遥丝懵逼的坐在水沟里,胸前风干的水渍被淤泥糊了干净,衣襟,胸口,嚣张跋扈的脸抹了厚厚一层泥沙,陆遥丝吐掉嘴里的草,大骂:“悦千千,你有病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悦千千插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落水的人,笑的直喘气,“活…….活该!你要杀我这件事我可还记着呢!一报还一报,我才踹你一脚偷着乐吧哈哈哈哈哈哈。”
陆遥丝抬起头,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目光恰好可以划过她干净的下颌线,和被笑容牵动而起的轮廓,陆遥丝想擦脸,抬起手发现手也是脏的,于是自暴自弃坐着不动。
“只要不是死于系统,我都可以把人救回来,如果不是事发突然,我也不想杀你。”
悦千千缓了半天才收敛笑容,她蹲在路边,抱着双膝,嗓音清咧咧:“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知道也理解,毕竟这路上我承了你很多情,功过不能相抵,但过不掩功,要是什么事都想的很清楚,那我早就气死在职场里。”
“我只是因为生命受到威胁,情感不被重视而感到不开心。”
陆遥丝:“对不起。”
悦千千:“你居然会道歉。”
陆遥丝重复了一遍,“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