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笑打闹,蜿蜒山路就不显难走,不到一个时辰,三人便出了山门,进入一处镇集之中。
与山上清幽完全不同,镇子里人头攒动,贩夫走卒吆喝叫卖,热闹不说,所遇之人还十分友善,一条街没走出去,孟青音就被瓜果蔬菜塞了满怀。
暮云闲挑了最方便的橘子,一边剥皮一边奇道,“哇,我还以为你们门派地处偏远山区呢,合着出门就是闹市啊。而且,这民风也太淳朴了吧!”
楚青霭道,“青篁山的确偏远僻静,只因我派常年在此行医问诊,治病求医的人日渐增多,经年累月的,才渐渐在山下自然形成了这么一处小镇。”
“这样哦……”暮云闲若有所思,“那这么说来,岂不是只靠刷你们的脸,在这里就可以畅行无阻了?”
说着就往小道上拐。
“干什么去?”楚青霭眼疾手快揪住后领将人拽回来。
“吃饭啊”,暮云闲道,“饿了。”
楚青霭咬牙,“刚吃完包子,这么快又吃一顿,你不怕撑死吗?”
“怎么会?”暮云闲惊讶,“那点包子够谁吃?难道你们修炼需要辟谷吗?”
“辟谷倒不用”,楚青霭淡淡道,“但饭桶也是万万不行的。”
暮云闲挣扎,“就算不吃饭,总得搞三匹马吧?”
楚青霭仍推着他向镇子外走,“这儿大多都是数年奔波、疾病缠身的人,不过做点小本生意维持生计,哪里来的马市?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加快脚力赶到个像样的城镇才是正事。”
暮云闲被推离了家热气腾腾的馄饨摊,不死心道,“没有马市,就找人借嘛!你们可是这里所有人的救命恩人,讨要三匹马,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楚青霭忍无可忍去捂他的嘴,孟青音则听得直翻白眼,鄙夷道,“我们治病救人,不是为了图人家回报的!像你这样挟恩图报的,那是地痞流氓才有的无赖做派!”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暮云闲莫名其妙,“我不过想讨要几匹马,又不是要他们的老婆,怎的就成了流氓?”
“扑哧”,一道笑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暮云闲回头,见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个人来。
是位瞧着不过二十的公子哥,身着金绣紫衣,头戴墨玉发冠,腰配羊脂玉佩,雕刻精美,成色上佳。脸则被一柄玉骨扇掩住了大半,露出的一只眼睛中笑意满盈,见他望向自己,立刻收起扇子拱手致歉,“对不住,我方才听这位公子言语颇为有趣,一时没忍住,失礼了。”
真是丢人,楚青霭硬着头皮找补,“见笑,这人脑子有点问题,我这就带他离开。”
“请留步!”那人却挽留道,“诸位若是需要马匹,我可以提供!”
楚青霭不回头,暮云闲却立刻欢天喜地扭过脸去,殷切而热烈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啊?”
那人应是知道楚青霭身份的,因此,即便暮云闲松口,也没有首先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上前一步,对着楚青霭客客气气道,“楚仙长,在下谭安,每年来青篁山为父亲求取丹药一枚。去年您陪同孟仙子下山为一位难产的孕妇问诊时,我们曾见过的。”
孟章剑派的弟子,平日里没事便往山下跑,无论大病小病,来者不拒,因此,休说是一年前问诊时见过的人了,就是这一月见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楚青霭又哪里可能还记得?于是只客气回礼,纠正道,“谭公子好,莫要客气。我们也只是在此修炼的凡夫俗子,不是什么仙长仙子。在下楚青霭,师妹孟青音。”
孟青音亦道,“就叫名字吧,大伙儿往常不都是青音青音叫的嘛。”
无人介绍自己,暮云闲也不生气,大大方方道,“谭兄好,我叫暮云闲。不知马匹们现在何处啊?身体好不好?脚程快不快?会不会认生?价值几何?太贵的话,孟章剑派看起来蛮清贫的,我怕楚师兄买不起。”
“……”楚青霭嘴角一阵抽搐。
谭安亦十分讶异。
——往日里,孟章剑派诸位弟子下山济世,无论年长年少,身为清修之人,总归是自持端庄的,如此跳脱者,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暮云闲表情无比期待,叫人不回答都于心不安。谭安于是花数秒捋了捋他的问题,一个个道,“马就在我落脚的宅舍之中,虽称不上汗血宝马,却也算得良驹。至于价格,暮公子说笑了,我父亲的命都是孟仙……孟姑娘救的,不过几匹马而已,怎么可能向各位索要银两?”
“太好了!”暮云闲拍手称赞,立刻道,“那就快走吧!”
几句话间,谭安已接受了暮云闲当真与孟章剑派同为一伙的事实,见楚青霭面色复杂,甚至还十分善解人意地劝他道,“楚公子,谭安深知孟章剑派在此行医,从不是为了什么回报。但事出从权,既然您需要马匹,也不必一味拒绝我的好意。或者……您就当我不是为报恩,而是为帮助您吧?”
完了,孟章剑派几十年的形象,就此轰然坍塌。
经暮云闲这一搅和,脸没丢完也丢掉了大半,马要或不要,倒也不那么重要了。左右不能真叫这两人一路步行,楚青霭只得答应下来,不好意思道,“那……有劳谭公子了。”
谭安笑道,“楚师兄客气。能为贵派尽微薄之力,是谭安应感谢诸位才对。”
暮云闲没皮没脸去搭人家的肩膀,“谭兄,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一副人畜无害的少年脸,再加上活泼有趣的性格,天然就能讨人喜欢。三言两语间,谭安已对暮云闲生出不少好感,任他大半截胳膊杵在自己身上,好脾气道,“暮公子谬赞。在下远途而来,正好备有出行之物,诸位若需要,也一并取上些带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