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外凛雪簌簌,寒风硕硕。御书房内鎏金燎炉里正燃烧,屋中地龙通着,暖意融融。
承德帝体弱,如今只身穿着常服,不着外披,但也丝毫察觉不到冷意。
反观君夙启一身雪白大氅,将全身裹得密不透风。
承德帝:“璟颐,可是在高都寒气入体,畏寒?”说着便要召来姚太医替他诊脉。
君夙启低睨外袍,神色微柔,面对承德帝的关怀,没有缄口不言,但也未透露微妙心思。只阻止道:“陛下,臣无碍。”
……
承德帝观他的确不像有恙之貌,遂谈论起他此去高都的经历。“余盛源那佞臣罪行累累,背后又牵扯到倪昭,审他之事交与旁人朕不得安心,朕便交到你手中任你处置。”
“臣领命。”
“璟颐,高都县开采私矿的主谋你心中可有猜测?”
“陛下,私藏矿脉一事或许倪昭并无多大干系。”尽管从矿洞头目口中亲耳听到对方死咬是倪昭无疑,可越是这样,君夙启愈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可头目死了,算是死无对证。
“所有矛头指向倪昭,若真是他,这会得知臣回京被陛下召见,恐怕早已按耐不住请求进宫面圣探虚实。”
话毕,君夙启眸中掠过一丝幽暗,倪昭虽可能在私采矿脉一事上不知情,但派人刺杀他确有手笔。
承德帝:“北绥于一月前派史臣来我国求亲,那北绥帝求娶之人正是倪昭之女倪洛泱,此事璟颐如何看待?”
在承德帝看来,这也未免太过凑巧。本欲想找由头打压倪昭,正值瞌睡有人递枕头,承德帝岂能错失良机。
“陛下心中已有定量,再问臣倒是多余了。”先前发生的种种事,从左相被设计退位、到君夙启虽身在高都,却也没让暗卫松懈,派人盯着右相,总算是顺藤摸瓜,查到一些倪昭与外邦勾结之举。许是忌惮倪昭手中握着把柄,想必幕后之人布下此局,实则借刀杀人。
那北绥帝,在此局中又充当什么角色呢?君夙启墨瞳中掠过一抹寒光。前世承德帝驾崩半月有余,北绥来势汹汹,那时君夙启临担大任,虽知朝廷有叛贼,但战事逼人,他披了甲胄征战沙场。待大败北绥班师回朝时,已是半年后,得知倪昭及妻室子女于他离京一月后中毒暴毙而亡。
君夙启颇感蹊跷,本欲令大理寺彻查此事,后接踵而来的是缚愉身陨的消息,也就无心探查倪昭之死。
君夙启是重来之人,先前发生的种种事,联系前世疑虑,自是猜得些许苗头,可凡事讲求证据。后他干脆利用不在京中,敌人卸防的便利,暗中派暗卫监视右相府,总算是顺藤摸瓜,查到一些倪昭与外邦勾结之举。从左相被设计退位、到九重鲜糕点下毒、国宴刺杀等诸多事情,倪昭在里边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君夙启不消猜测也可知叛国通敌乃株连九族。
前世并未有倪洛泱和嫁一事,如今这多出来的变数倒也是一把刺向倪昭的利刃。许是忌惮倪昭手中握着把柄,想必幕后之人布下此局,实则借刀杀人。
承德帝如今杀心已起,君夙启身为臣子,亦对叛国贼人厌之。
承德帝被言中心思,并未不喜,直笑:“还是璟颐懂朕。”
遂唤来张坚磨墨,锦帛铺展,帝王执狼毫挥洒
笔墨,龙飞凤舞的墨迹,亦是疏解心中畅意。
“璟颐,朕派一批精卫予你,命你领着圣旨前去将倪昭缉拿归案。”
“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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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客栈一处房内。
“大人,承德帝身侧的大总管捧着圣旨,随夙王自章华门而出,看行径是往右相府去了。奴先恭喜大人谋划已成。”说话之人头戴斗笠,一袭白衣瞧不清面容,反倒是那一声声话语饱含娇意,可辨出是个女子,及对那唤作大人的孺慕之情。
“只是大人先前在瞿胥谷碰上夙王他们,您的身份恐让他们起了疑,如今再留在京中,恐怕已不安全。”
戎桓睨了她一眼,目光凉薄:“倪昭不可留。”
此人老奸巨猾,他素来不喜受制于人,倪昭竟然手握把柄要挟他。本早想取了这个老匹夫的性命,奈何之后的事又需借他的手去办,如今倪昭已成废棋,下场俨然是毁而灭之。
白衣女子知晓他是要离京了,神色郑重道:“奴定不辱大人使命。”
“此事勿要出现纰漏。”戎桓本想亲自除去倪昭这一隐患,但想来自己身份可能引起他人起疑,不得已交与她。
戎桓亲自赴高都去处理矿脉的人,后遭君夙启派来的暗卫追捕,原本随君夙启等人回程,是想获取其他情报,谁料对方警惕性太高,星零半点消息都没捞着。
思及此,一抹倩影浮现而过,戎桓凤眸里闪过一丝幽暗。
“喏。”
戎桓起身,随后身影消失在屋中。
缚愉执盏的手稍顿,对着沏茶的素书道:“你去告知厨房的掌事,晚膳迟上半个时辰送来。”
估摸着天色,君夙启也差不多该出宫门在回府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