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一个小弟实在看不下,躲在后面撞着胆子大声斥道:“上一次是蓝色,上上次是黄色,上上上次是绿色。怎么我们老大穿什么颜色都克你?!你你就是故意找茬!”
简星末薄薄的眼皮一掀,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个小弟,冷飕飕问:“赤橙黄绿青蓝紫都克我,有意见?”
小弟被看得打怵,不敢吱声了。
黄毛可不敢惹这个煞神不痛快,立刻将兜里仅剩的三百块钱塞进简星末手里,然后带着小弟灰溜溜逃走了。
四眼仔见混混们离开小巷,松了口气。
他推了推黑框眼镜,真诚感谢道:“小兄弟非常感谢。”
简星末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抬手拦住了四眼仔的去路。
他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正义凛然道:“我不喜欢口头上的感谢。”
四眼仔眼前一黑,原本以为少年是见义勇为,没想到竟然是黑吃黑。对方看着单薄,但连那几个小混混都怕他,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他咬了咬后槽牙,只能认栽地交出了钱包。
简星末拿过钱包打开,从中抽走了两百块钱,又将钱包扔还给四眼仔,漫不经心道:“给你个忠告,晚上少走这条路。不太平。”
说完,就蹬上自己的破烂自行车,悠悠哉哉骑走了。
四眼仔看看少年的背影,又看看手里只损失两百元的钱包,有点茫然。
·
简星末骑了大半个小时,回到了老旧的破小区。八月末没那么闷热了,但骑了那么久车,他还是出了不少汗。
他惯例去了附近面包店买了打折面包,正当他要走进小区大门时,面前大剌剌停下一辆出租车。
后车门打开,一个浑身酒味的青年从车里下来。
简星末稍稍偏眸扫了眼,就进了小区。
在经过小区小卖店门口时,几个纳凉大爷大妈的闲言碎语飘进了他耳朵里。
“还能有假,听一成妈说的,跟一成差了两百多分呢,但都上的京都那个什么电影学院,是包养他的丁老二背后使的力。”
“啧啧啧,年纪轻轻怎么这么不学好。亏得老马死得早,不然不得被他活活气死。”
“谁说不是呢……”
简星末早就习惯了这些话,情绪毫无波动地拐进贴满小广告的狭窄楼道。
他刚上到三楼,身后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人影接近,将简星末拦在楼梯上。
马一成身上酒味冲天,居高临下看着简星末。
他背着光,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情绪,只听到他满含嘲讽的声音,说:“简星末,跑这么快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简星末微仰着头,不耐烦道:“滚!”
马一成并没有退,他抬手猝不及防推了简星末一把,将人困在了墙角。
他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欲望,说:“装什么装!简星末,你这招欲擒故纵用的不错。我承认我被你勾引了。”
简星末拍开他要伸过来的手,冷冰冰道:“有病TM就去治,别在这里发疯。”
马一成被打也不恼,他揉着手背,轻蔑地说:“不就是为了钱吗?崽崽,等我当了大明星,也能给你买豪宅豪车。”
小名从马一成嘴里喊出来,让简星末感到非常不适。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努力压着即将爆发的怒火,道:“马一成,我到现在还没揍你,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你现在最好立刻给我滚。”
马一成身体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但也许是酒精壮人胆,也许是昏黄的灯光落在简星末那双漂亮又锐利的丹凤眼,削去了几分狠厉。
这次,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见好就收,而是伸手在简星末腰上掐了一把。
他故意压低声音,油腻地说:“越凶我越爱!”
楼道的声控灯在这时灭了,随后又被一声刺耳的惨叫声震亮。简星末面无表情继续走上楼梯,身后马一成双膝跪地,痛苦地捂着腹部。
简星末一口气上到五楼,拿出钥匙开了门。
门刚打开,就看见马一成的爸爸妈妈在往他房间搬东西,被敲坏的锁被扔在地上,而他收拾好的行李被随意丢在了客厅角落里。
中年女人极瘦,颧骨凹陷,一脸尖酸刻薄样。
她看见简星末进来,脸上带了几分敷衍的笑,说:“星末,你回来啦。你弟弟一直吵着要自己一个人睡,我跟你叔实在拗不过他。我爸的房间借给你住两年了,也该还回来了。今晚呀,你就在沙发上将就一个晚上,反正你明天就去上大学了不是。小兔崽子,这桌子移到这可以了吧。”
“行!妈,我也想吃面包。”
站在房间床上的熊孩子指着简星末手里的透明袋子,大声嚷道。
中年女人指挥男人放好桌子后,就扭头大剌剌从简星末手里拿了袋子,挑了个贵的扔给小儿子,道:“吃完了赶紧睡。”
然后他将袋子还给简星末,张口就来。“星末,你弟肚子饿,先给他吃。明天姨买两个还给你。”
简星末不置可否,他面无表情地将剩下的面包扔在沙发桌上,就拿了洗漱用品进了卫生间。
隔着门板,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与水声混在了一起。
“板着张脸也不知道给谁看,晦气。要不是我们供他吃供他穿,他还不知道搁哪个犄角旮旯饿死了呢。白眼狼,养不熟……”
简星末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客厅灯已经被关掉了。
他没有躺到沙发上,而是借着月光先将一串钥匙放在桌上,然后搬了个小板凳坐到客厅角落的一张遗像前。
看着照片上面容慈祥的老人,他轻声说:“爷爷,明天我就走了。我要去京都上大学了,你留给我的房间我用不上了。你不用担心,我以后会在京都买属于自己的房子,也能赚很多钱……”
简星末在遗像前坐了一夜。
在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他站起身,提起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拧开了门锁。他在门口顿了顿脚步,回头最后看了眼照片上的老人,然后关上门离开了这个他住了十几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