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里贺州只觉得飘飘然起来,被握着的那只手,僵硬的像是没了知觉。
“抖什么?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放松。”谢寻之手下用劲,扶正他的手。
贺州紧绷的手松了一点,撇撇嘴:“谁家姑娘,让你这样摸手?”
“少贫嘴了,落笔重松笔成峰,你待会去后面描简单的字,写完放在包里莫忘了。”
谢寻之松手,挪到一边开始写生字。
他低眼看着长串古词,心中默念一边,确定都是自己认识的。
从里面挑着几个难认的写了下来。
写好的字刚刚收笔,留下漂亮的回峰,还不等他欣赏。
从天而降的,一点墨水染上。
顿时饱满的水墨在纸上四散开,黑漆漆的污点盖过回峰。
贺州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对不住,对不住!刚刚看入迷了,忘记手上还拿着笔,不小心甩起来了,你…用…我这个?”
他把自己写的递给谢寻之,两只纸靠在一起,比较起来起来惨不忍睹。
贺州的字写的发抖,显然是不常用软笔的。
字体方正,横平竖直像是被框起来的,依稀可以看出上一世的习惯。
不知为啥,他就是感觉谢寻之的字更加好看些,像是中学无聊看美术书上的字体。
他红着脸不敢说话,从底下伸出手想把自己写的扯回来,还假装不经意的在桌面点了点。
“不是说给我用吗?”谢寻之按住他的手,眼里满是不解。
“啊?”
贺州没反应过来,捂着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哎呦,你在写一份吧!这份纸钱我出!”
谢寻之有些头疼,声音软了起来,解释道:“我是认真的,你写的这种还挺适合他们的,反而之前学习的草书……”
他撇撇嘴。
这一说贺州身后的尾巴又翘了起来,手下方向一转捏起被墨水染了的宣纸。
“不管真假我认了,这个归我了。”
他嘴角勾起来,捏着宣纸在手里晃晃,起身去了后排的。
走到近处一眼就能看出,那个位置是留给他自己的。
一连几个木桌子上,落满了灰,唯独中间一个被擦的干净。
凳子是四脚凳,上面啃啃挖挖的,还留着墨水。
他颇有些嫌弃的意思,把斜挎包掏空坐在下面,用衣服挡了起来。
不等他学会谢寻之的手法,学生陆陆续续的都来了,大多都是刚刚开始换牙的年纪。
最开始来的几个抢在前排,一来就盯着夹在绳子上的字看。
该说不说,这单独看起来贺州觉得自己写的好像也不是很差,至少能看不是吗?
最最最重要的,是得到了谢寻之的认可啊!
“哎!先生使用左手写的字吗?”
“先生这颤,是要学的吗?”瘦小的手指着上面的字,看向谢寻之一脸的认真。
贺州被呛的直咳嗽。
谢寻之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脸:“不是的,和上午的分叉一样,只是笔的问题,这处要写直。”
说完还朝着他看看,漆黑的眼底闪过无奈的目光。
怪不得要用他的,贺州没忍住笑了出来。
后面来的小孩多了起来,上次缺牙小孩,拿着手绢慢吞吞的走了进来。
看见他的时候眼睛都亮起来了,跑到他身边。
“怎么样!我是不是成功把话带到了!”
贺州看他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桌子上写好的东西来不急收起来。
直接给他涂死了,看上去像是黑旋风一样。
“不错,不错。”他干笑着,挤出几句夸赞。
“我叫王小胖!听说新来的先生听你的话,你能不能让他不要管我了?”
“下次你再找我,我就不收钱了!”
话刚说完,小孩就被谢寻之提着衣领拉到前排。
“你要是在不认真,就把你母亲喊来。”
熟悉的话语,让他梦回自己学生时期,他是拿着资助上学的……
然后呢?
贺州心里一咯噔,他发现有些穿越前的事,想不起来了。
从前的记忆像是一盘散沙。
只能模糊的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但却想不起具体的事情。
他甚至有点记不清自己室友的样子了。
自己是穿越,还是疯了?
这种模糊的认知,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耳边传来奇怪的低语,“骗子!”“怪胎!”
这些话像是在孤儿院常听,身上仿佛还能感受到血的触感。
声音渐渐在耳边嘈杂起来,直到最后谢寻之的声音清晰起来。
贺州抬头看向谢寻之,眼底反映出身影,闪烁的炽热像是要把人拉下火海。
他现在的愿望就是能一直留住谢寻之,直到永远,直到死去。
谢寻之并没有注意他,只是让他们拿出书,跟着学一句读一句。
宣纸不便宜,大多只有在快下学,或者刚上学的时候写一写。
他是个好夫子,会努力的带上每个人的节奏。
同时也严的厉害,挂起来的戒尺也不是看看的,一颗心都在学生身上,自然也没有察觉贺州的异样。
贺州百无聊赖,没有照着写的书,那几个字翻来覆去都写腻了。
他趴在桌子上,记录谢寻之说的每一句话,没多久就被谢寻之敲着脑袋叫起来了。
随后他手里就多了一本书,谢寻之直接开始默背了。
他翻看着旧书,鼻尖闻到的除了书墨香,好像还散发着独属于谢寻之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