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归站在洗手间,不情不愿敲门。
敲的是厉局宣的门,她决定继续当三手中转站,让厉局宣通知孔凌。毕竟她是正常人又不是m,没有看人扬下巴翻白眼的爱好。
这样正好给她俩一个和好的话题,这俩青梅竹马天生一对,就该待在一起,别来祸害别人。
这两周孔凌一直缠着她,就为了和厉局宣怄气,主要还是一边嫌弃一边凑在她眼前,很烦。
偏偏她的老好人形象还不能说些什么。
门打开了,许归扬起笑容——
然后僵硬地瞥了眼门牌…没有门牌。
蠢货敲错了……她本来就分不太清东南西北。
“呦,这么沉不住气啊!”孔凌的声音和头发一同刺出来。
许归和他对视。
“呦,稀客!什么事?”孔凌把眸中的愣神迅速闪去,靠在门边,依旧是那副模样。
许归笑容不变:“我和你是李健彬英才班的,通知下来要去教务环报道。”
“哦,那走吧。”
许归喉头一梗,我没在邀请你啊……
总之,二人来到教务环。
教务环是离圆形图书馆最近的扇形建筑,一扇厚重的铂门横在眼前,待二人靠近时,巨型铂门“轰隆轰隆”一板一眼向上移动。
许归第一次见铂制的门,不由多看了几眼。之前她在校园墙看过有个学材料的同学偷偷刮过它做光谱鉴定,并为此承担了一次小黑屋的代价。
——
里面的大厅并不明亮,但不是说这儿的光线很暗,相反,它是很浓的浅色。因为太浅又太浓了,仿若在整片空间中都抹了一层厚厚的、粘稠的、铁锈的、银色的凝胶。
地板原本是什么颜色?不知道,它现在泛着诡异的紫色。光芒把边缘模糊,脚下是一片融化的死海,踩上去要狠狠地拔出来,不然会陷进去,湮灭淹没。
许归抬脚,就是普通的地板。
人暴露在未知的光线下,皮肤反射出影子的颜色。不,不是灰色,这样说并不准确,应该是人变成了影子。黑色的头发反倒焕成了耀眼的亮,打眼一看,头发好似在燃烧,随着人的动作,火舌明亮跳跃。
影子的连帽衫被散下的头发烧得极黄,但总是伤不了它一针一线,火焰不死心在上面舐了一层又一层,舌苔都被刮得可怜破碎,最终气急败坏地把自己烧完了,用余烬死死裹住,连帽衫被缠成怖气的红棕色,像一滩淤泥的血。
许归竟然没听见孔凌的奚落嘲笑声,好奇向后觑眼——
他一件短袖,纤长的影子,就算这样也能看出面庞优越的轮廓。
许归友好地欣赏了一下,随后道:“上楼瞧瞧?”
孔凌默默站在那儿,点头。
粗劣的灰深线条敷衍地勾勒出教务环中的大致轮廓,单是色彩的反折竟然能打折人一向的思维,从踏入这里的一刻,脑中的神经元便绷成一根弦,悚然的感觉麻痹又谨慎。
孔凌在原地杵了一会才跟上去。
刚才她转头的时候,分明看见她虹膜的颜色闪了一下,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刹那遗忘的颜色。
他嘴唇张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与空荡大厅不同,二楼“停”满了……机器人。因为光线,许归一开始没认出来。
它们都处于关机状态,在诡吊的光下,金属肌理尤为突出,金属筋脉冲胀,仿若有呼吸一般臃挤鼓张,比人剥皮的血管还要丰富。
机器人的栖息地。
这个地方让它们比人还像人。
这种毛骨悚然的生命感,顺着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许归凑近,它们甚至是被淘汰的机器人,心脏处的电池容块缺了一个大窟窿。所以它们散发的气息像是被砍掉头颅的蛇,只剩神经突触因为找不到终点而不断窜动的反射。
她们又上一层。
走廊尽头其实有个电梯,但在这种情况下,密闭的空间不能带来任何安全感。
又是一层机器人……
看上去要比二层年份近一些。
又上一层……机器人。
再上一层……机器人。
机器人……
机器人……
……
在第十五层,许归终于在转角的一面墙找到一间屋子
|李健彬实验室|
应该是了,她朝孔凌点头,握住门把。
里面是另一种未知的光线,比外面还要更暗一些。一道阴影横线横亘在屋子中间,把它切割成两种空间。
靠门这边是棱角分明,薄到极致的锖色,里边是令人难以置信,如丝绸般飘逸的粉红色。
许归一眼就看到站在分界线上的人。
这条线唯独不敢切割她。
许归走进来,面色平静道:“老师,我们来报道。”
老师白得甩开这里所有的色彩,闻言抬眸,锋利的视线掷过来,颔首:“李健彬教授外出授课,所以由我来负责两位同学的培训。”
孔凌看向老师,又垂首看着自己,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