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米希娅把这颗还在不断滴血的头颅摆在审判台上,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地把它一点点挪到台上最中间的位置。
随后,她坐在台上,疼痛的双手撑在膝头,不知在眺望什么。
厉局宣坐到她旁边,欧式大双被风吹得眯起来,她问她:“在想什么?”
阿特米希娅看着厉局宣,露出一个只会对朋友做出的搞怪笑容:“我在想……我在庭审的时候,我指的是现实中,所有人都看着我的时候,我其实在走神。”
“走神的时候,我在想如果天上有一把巨大的剪刀,把天空剪出一个口子,上帝会不会掉下来,如果他掉下来的话,会不会帮我?但我又想到上帝是个男人,所以他应该不会。”
“厉小姐,你是我记忆中的朋友,即使是我想象出来的,但还是谢谢你。”
厉局宣把短发别到耳后:“谢我干什么……”
“谢谢我把你想象出来,”阿特米希娅仰头,招呼她,“你向上看。”
厉局宣配合抬头,天上出现一把巨剪,它运作起来,“咔擦咔擦”清脆的声音传到每个人耳中。云朵一片一片落下来,覆盖在教堂上,把血迹掩埋,只留圣洁。
最完整的一朵云落在厉局宣腿上。
“喜欢吗?对不起,我把你的名字起得很奇怪。”阿特米希娅语气很抱歉。
厉局宣:“……”
许归捏了一把脚边的白团,很飘渺的触感。
她拍拍手,走到女孩前面,状若无意被绊了一下,随后吸了下鼻子,道:“阿特米希娅,……你能帮我想出一杯水吗?”
她是真的渴,压缩饼干太干巴了!
阿特米希娅露出独属于少女的灿烂笑容:“当然可以!是我招待不周。”
台上凭空出现许多琼浆玉液,承载的容器都非常精美别致,像个艺术品。
许归眼睛一亮,也坐到台上,双手捧着水杯,向她道谢。她啜饮一口——竟然是葡萄酒,有点涩舌头,但整体口感不错。
“葡萄酒,我们干杯!”阿特米希娅向众人举杯,她喝了一口,剩下径直倒在身后那颗面容惊悚的头颅上,倒完,她把杯子摔到地上,碧蓝色的眼眸泛着泪光,“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
许归一口一口,品了个干净,她抿住唇上的水渍,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你好高啊!”阿特米希娅手腕撑在膝头,侧头看许归。
许归刘海下的眉毛扬起,笑了笑:“我很想告诉你我的身高,可惜我不知道你们的计量单位。”
“得瑟什么。”厉局宣眼睛睨过来。
许归歪头,和阿特米希娅相视一笑。
阿特米希娅看着许归,朝一旁的后勤队示意问道:“你们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吗?”
许归:“差不多,我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为什么不认为我们也是你想象出的呢?”
阿特米希娅笑了:“我没见过你们这种长相的人,我可想像不出你们!”
许归端详了一下厉局宣的外貌,煞有其事地点头:“说的也是。”
“谢谢你们,相比于上帝,我更喜欢天使。虽然我刚才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感觉并不好,下意识觉得你们是来惩罚我的。”
你的意识很挺正确的,许归心想。
万年年耷拉着脑袋走上前,许归把位子让给她。她嘴巴张张合合,目光从女孩的脸上躲开,盯着女孩膝伤上红肿的双手,商量着语气,终于开口道:“你的手需要处理一下。”
说完,她把自己手臂缠着的绷带拆下来,揪在手里,她脑袋低垂,又是老半天没憋出话来。
后面有队友咳嗽。
万年年:“这个很有用,我今天刚换的还很干净……我,我帮你包扎。”
阿特米希娅把手递过来:“谢谢!”
万年年紧绷嘴唇,手上的动作十分轻柔,小心翼翼地翻动。
“谢谢,你很厉害!”
“谢,谢。”
“害羞的天使。”
万年年脸一热,跑了。
最近的许归没忍住,侧过头。
阿特米希娅好奇地打量手指上缠绕的绷带,然后摇摇头,跳下来:“好啦,我该去佛罗伦萨了,厉小姐我们走吧!”
厉局宣垂眸,脚尖在裙子里踢了一下。
……
“哦,好的……那我先走了,再见!”
厉局宣卷翘的睫毛微颤,她抬眸的时候,阿特米希娅已经不见了身影,周身也全然变了样子,她猛地坐起来。
她在一张小床上,周围还有许多空着的小床。
这是哪?
她余光一闪,向门口望去,许归正把最后一口饼干塞到嘴里。
看见她醒了,许归噎了一下,捂着嗓子挥手。
“你也才醒?”
许归耸肩,没回答她。
厉局宣跟上去,问:“这儿就是阿特米希娅的意识?”
许归点点头,道:“走吧,大家快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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