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克西余光瞄到身旁的扫帚,她举起它:“既然你一定要,那就来吧。”她眼里带着一种少见的决绝,他只有在她写论文的时候才见过,这次这种感觉是冲着他来的,“来啊!”
这声喊叫彻底激怒了艾伦·斯杜普斯,他一擀面杖抡向她,她用扫帚顶住。
紧接着,莱克西挥动扫帚杆,狠狠敲上了他的大腿,他闷哼一声。
“你能做的,我也能做。”她喘着粗气说,样子像是要宣战。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有一天反抗他的暴虐,就像是独立宣言一样离开这个奴隶主的掌控,是啊,她就是这么想的,她恨他,恨之入骨。
可那又怎样呢?无数次打骂和无数次的放弃逃离依然继续着。
就像当年离开他为她安排的结婚对象一样,离开他,就这样,离开他的羽翼,趁着夜色还深,收拾行李离开这个阴影一样的荒诞之地。
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正在沸腾,咕嘟咕嘟地冒着硕大的气泡,正在一遍遍尝试吞噬她的理智,恨意像是刀子一样,不断在她脸上、身上留下划痕,偶尔是淤青。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不断地等待着谁的理智先丧失。
最后艾伦先忍不住了,他咆哮一声,从身后抡起擀面杖,照着莱克西的头就来了。
时间走缓了,这一切好像放慢了一万倍,那一阵有力的挥舞还没有砸到莱克西的头的时候,她本以为自己能躲过去的。
而事实上她失败了。
世界开始旋转,头痛欲裂,尤其是被击打的部位,一切疼痛开始放大,眼前闪过父亲一遍遍殴打她和母亲的画面,贯穿了她的整个童年,最后母亲也是这么倒下的。
她的瞳孔开始涣散,逐渐看不清。
黑灯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带着一丝丝救赎的意味。
无来无去地走向黑暗,是义无反顾,因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有人在轻拍她的脸,尝试叫醒她,不是粗暴的耳光,像父亲的怒吼一样,但也没有什么温柔。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这不是家里。
上方面对着一个陌生女人面孔,她正在拍她。
篷顶是陌生的,没有熟悉的暖色调灯光,唯一的光源是女人手里拿着的一个烛台,上面的蜡烛已经烧的很矮了。
没有属于她的浓浓的血腥味,更没有父亲在楼上的鼾声。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没有被体温温暖的地方就像是石头一样冰凉,事实上,那就是石头。
她在一间陌生的石头房间里,旁边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醒了。”女人像报告一样和莱克西说,声音带着一点点机械,“感觉怎么样?能坐起来吗?”
莱克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浑身的血都流尽了一样,一点生气都没有,如果给她一面镜子,她大概会发现自己嘴唇惨白,干瘪得可怕。
她揉了揉刚刚被击打过的位置,庆幸自己还活着,除了不知道自己在哪以外,一切都好。
或许是新开的医院,她默默想,又觉得医院应该白色多于这种灰黑色。
她看着眼前的女人,对方伸出一条瘦弱的胳膊,用力把她拉了起来:“老天,你可真够沉的。”她抱怨了一句,从地上拿起来一个石头杯子,塞进莱克西手里,“把这喝了。”
“谢了。”莱克西喝了一口,是热可可。
“你确实应该谢我。”女人耸了耸肩,“要不是我你早凉透了,你怎么想的,拿石头割自己。”
手腕处传来冰锥般的疼痛,莱克西这才意识到她的手腕上包了一条布,上面还有血印。
她看着这一切,有点分不清这里到底是不是死后才来到的地方,他们家不信教,但多少也希望自己死后能上天堂:“这是哪?你是谁?”
她拿出了自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素养,她一向这样,不管是做研究还是别的什么,当然,主要是做研究。
“看吧,我就说过,傻了,连我都不认识了。”女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随后骂了一句脏话才慢吞吞说,“我是贝林,贝林·亨利,你的牢友,意思就是我们蹲大牢用的一个屋,懂了吗?”
艾伦从来不允许莱克西骂脏话,这样会让她挨擀面杖三下,更不允许她接近那些骂脏话的孩子,这是两下,不过是小时候,现在长大了,她认为这一切就是艾伦自己在扯淡。
莱克西似乎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生命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贝林·亨利这个人,更没有经过法庭审判,她无论如何都和贝林做不成牢友。
“我为什么会在这?”她不确信地问,语气有些怪异,当然怪异!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大笑话一样。
莱克西·斯杜普斯,支持保护环境,积极参与社区活动,犯了什么错,让法庭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判进监狱!
“反叛罪。”贝林轻描淡写地回答,“要我说你也够能耐的,拿着你那本魔法书——”她指了指被称作“床”的干草堆里的一本厚厚的书,“自己一个人杀到族长家里,逼他干什么来着?我忘了。”
莱克西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可能会用到一桶冰块:“什么族长?”她问,“这到底是哪?”
“伏沙氏族的大牢,宝贝儿,你在这里面疯了有一段时间了。”贝林从她手里拿过杯子,开始掰杯把。
等会儿,莱克西捂住自己的脑门:她疯了?
二十分钟过后,她终于接受了自己在一个不知道什么的吸血鬼氏族的领地里蹲大牢的事实,转头看向这只吸血鬼贝林:“我现在应该是清醒了,你方便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在这个世界的、理论上的清醒。
“正好没事,你清醒了也好。”贝林把吃了一半的杯子放回地上,“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