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铭之一惯是说什么做什么的主。
这日清早,天沉沉的还没大亮,他就让人拿来了许多衣裳,挑三挑四地选出一件最合心意的。
他像是找到了什么新乐趣,十分热衷于打扮许芳会。
白衬衫衬人。许芳会皮肤白,身量实在好,黑发服帖地搭下来,就像是留洋归来的摩登少爷。
可惜那双眼睛总是打不起精神。
冯铭之眯了眯眼睛,选择性忽略掉了这点细小的不完美,高高兴兴抱住了他:“真好看。”
许芳会很穿不惯这种衣服,但见冯铭之高兴,他便也笑了笑。
这是一种温柔且包容的笑,也是好看的,只是无关爱情,冯铭之不喜欢,但并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们就要成亲了。
夫妻要互相包容。
大抵是要下雨,九点多的时候天还是阴。吴管家听说冯铭之要出门,喜出望外后又迎来了愁绪万千。
许芳会这人,他真是不喜欢。
抛开他是个男人不讲,他在街上险些杀死亲生父亲那件事始终让吴管家感到忐忑不安,可冯铭之的决定素来是不容置喙的。
他眼瞧着马车走远,忽然想到了玉棠。
那孩子送回来时就只剩下一口气,治了几天好容易能出声了,下床的第一件事竟是给吴管家磕了两个重重的响头,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回二爷的院子里去了。
让吴管家很是失望。
冯铭之是要哄的,可这个哄又很讲究方法,玉棠显然没这个本事。
吴管家并不气馁,痛定思痛,重新琢磨起了许芳会这个人,可没等他琢磨出门道,就收到了二爷被绑的噩耗。
他很诧异,以为下人传岔了,现下风平浪静,谁有胆子绑冯铭之?
可如今哪里还有真的风平浪静。
冯铭之对此倒很平静,他用袖子小心地擦掉了许芳会脸上的血污。
这血不是他的。
事情发生的太快,冯铭之反应过来时,车夫的脑袋已经开了花。
子弹打穿了他的头,他死了没关系,却十分可恨地将血溅在了许芳会脸上,这让冯铭之很是恼怒。
再后来……后来车翻了。有那么一刻,冯铭之的确是慌的,天旋地转间,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和多年前的那晚重叠上了。
风声,枪声,马蹄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或许,他早就已经死了,死在多年前的那个夜里。如今的一切都不过是他在弥留之际做得一场梦。
现在,梦要醒了。
真是不甘心!
冯铭之满怀愤恨地想,为什么不是冯仕谦!明明他才是多余该死的那个!为什么不是他!
突然,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熟悉的气味从四面八方包裹了他,嗅着那味道,胸膛内那颗狂跳的心竟很轻易便平复了。
许芳会,许芳会。
冯铭之呢喃着念出这三个字,接着,听见许芳会回应说:“我陪着你。”
轻飘飘的几个字鹅毛般落在了冯铭之心尖上,让他高兴极了,委屈极了。
他以为许芳会爱他,事实却让人那么失望。
冯铭之闭上眼,不论是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还是此刻都没有停止苦恼,不明白许芳会为什么不爱他,也可以说,他为什么不继续装□□他了?
愤恨,难过,委屈,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但最终,冯铭之却是小心翼翼擦去了许芳会脸上的血迹。
地上很潮,门窗都用木板钉了,似乎是在下雨。许芳会闭着眼,安详得仿佛死去了多时。
冯铭之并不慌张,相反,他很沉着地用手一下下摩挲着许芳会的脸颊,在这黑暗湿潮的屋子里觉出了几分静谧的安稳。
后半夜,外头雨声大了,许芳会迷迷糊糊感到有什么在舔他。
舔他的嘴唇,口腔。
后脑的钝痛使得他思绪略有些迟钝,却下意识地抵住了那勾缠着试图向更深处游走的舌头。
他想开口,却碍于嘴里的东西发不出声音,只得抬起手臂拍了拍冯铭之。
“你醒了?”
许芳会听着这话竟是弯了唇角,无奈一般:“二爷,”他笑着,无力道:“你勒得我好疼。”
冯铭之没有放开他,反而抱得更紧,像要将自己揉进许芳会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