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仕谦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张竟桓,也就是张家四爷。
张老爷子天命不久,嫡出的大爷几年前病死了,老三空有野心,老五就更不必说了,那就是个草包,实打实废物!剩下几个年纪都小,当不得事。
现如今斗得最厉害的就属张竟桓和老二张平盛。
除张竟桓外,冯仕谦身旁还站着一人。书生的模样,阎王的气质,一身刀山火海里厮杀出来的肃杀之气,军靴踏在地上,颇具份量。
这便是钱必安了。
这三人任何一个单独出现在这都不稀奇,可他们偏偏是一块来的。
这代表什么?这能代表什么,总不能是相约一起来逛花楼的,即便是,说出来恐怕也没几个人相信。
这事说白了,是张家和董家之间的,他们两家是姻亲,张竟桓如今算是半个当家人,他在这里,冯仕谦自不会越俎代庖。
由张竟桓做主留下秦婉,小白楼的管事自是无话可说,只有董元生不服气,竟指着张竟桓嚷嚷说:“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董家的事!叫你一声四哥是给你面子,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纨绔就是纨绔,不仅不将人命当回事,连局势也看不清。
要说这四爷也真是个沉得住气的,让董元生当众下了脸面也不气恼,只吩咐人照做就是,不必搭理董元生。
董元生自是不肯。
钱必安笑了一声,倒是冯仕谦说:“捆了,送回董家。”大抵嫌烦。
就见钱必安昂了下脸,紧接着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几个兵。
民不与官斗,数百年传下的道理,遑论他们还带着枪。
谁敢拦?谁都不敢拦,也让许芳会再一次认识到,这还真就是个谁横谁有理的世道。
董元生被扭送出去时,冯仕谦冷不丁地开了口:“董家日渐衰微,董少爷还能这般作威作福,青天白日,就敢当众行凶,视律法于无物,不知是借了谁的势。竟桓,”他口吻平淡,丝毫听不出指责:“你家这亲,结得不好。”
许芳会怔了怔,就听张四爷说:“去,告诉董老爷,今晚我会登门拜访,请他留出时间同我一叙。”
这短短几句话里传递出的信息简直太多,但无论如何,有这几句话,秦婉的命才算是保住了。
许芳会将松一口气,旋即又不安了起来。他要怎么向冯仕谦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冯仕谦会信他吗?若是传去冯铭之耳朵里,那……许芳会顿觉不妙。
人群散去,许芳会也想走,冯仕谦却道:“你留下。”
许芳会不敢不听,跟几步,见他们往房里走,便颇有眼色地停住了脚,钱必安也在这时转了下头。
四目相对。
许芳会尚没反应,钱必安就侧身同边上的冯仕谦说了什么,就见二人一同停住。
冯仕谦瞧过来:“去隔壁等我。”
许芳会点点头,一直等他们进去,方挪脚走去隔壁。
屋里陈设都差不多,摆了些助兴的小玩意,许芳会在这很待过几个月,知道桌上的茶水轻易动不得,也没往里走,挨着靠门的屏风坐下来。
对隔壁在说什么分毫探究的兴趣都没有,也不在乎他们究竟是找乐子还是欲盖弥彰,满心满脑都在忧心自己接下来的境地,想着想着便惆怅起来。
在某种程度上,他和这里的其他人其实并无什么差别。
以色侍人……不对,这么说并不准确。
许芳会呆一会儿,竟想不出这算什么,少顷,将脸埋进膝盖,深深叹了口气。
天色渐沉,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光亮褪色般的一寸寸消减,无边的阴影笼下来,许芳会抱着腿,就着这种姿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