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叔很爽快,给了杜鸻一个市场最低价,还给杜鸻免了半年的房租。杜鸻没想到自己能捡到这么大个便宜,仔细问了才知道当初望老板租的不仅仅是这个铺子,连带着大叔自己的房子也租了。
望老板的死老大叔知道,怕下一个租的人觉得晦气,才免了半年的房租来吸引人。
“小伙子,我那个房子你要不要租啊?也给你免半年房租,租金减半。”
杜鸻拒绝了,他不是租不起,只是没必要。
从老大叔那拿到了钥匙后,杜鸻直接开门进了酒馆。
酒馆里出了一点潮湿和不通风的闷闷的气味外,并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甚至还带了一点酒香。他把灯打开,空荡荡的酒馆原貌就完全暴露出来。
椅子都反扣在桌面上,卡座里的桌椅都盖上了防尘布。防尘布的颜色都很特别,除了黑与白,什么颜色的都有,和这个酒馆本身的主色调格格不入,但看久了又能自洽出一点和谐的感觉来。
地面已经拖过了,吧台上的东西也都放得整整齐齐。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望老板一直以来的习惯,打烊之后都习惯性地先把店里的卫生都打扫干净再走。
杜鸻走到吧台后,他曾在这儿待过很短的一段时间,满打满算就一天,除了学着调抽丝和破茧的时候用了一些工具,他其实连后面酒柜上到底放着什么牌子的酒都不清楚。
但他现在有机会慢慢看了。
他一瓶一瓶地看过去,脑子里时不时会出现望老板随手选酒的样子。这里的每一瓶都是按照望老板的习惯摆放的,标签总是偏向左侧,因为望老板尤其喜欢站在酒柜的左侧,而且侧身拿酒的时候也总是把左半身侧回去。
杜鸻又去了后厨。
这是他没有涉猎过的领地。
后厨也有一道门,锁的钥匙也在房东给的那串钥匙里。他开门进去,发现狭小的厨房里其实没有多少厨具,甚至只有一个冰柜。冰柜已经没通电了,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他把冰柜打开,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
望老板又清理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杜鸻心里出现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猜测,望老板在离开的前一天好想知道自己要走,提前把除了酒水之外的所有事物都撤掉,以免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人管理这个酒吧的时间里,这里会因为食物的腐烂发酵而变得糟糕,给后面会过来的任何一个人添麻烦。
现在,整个世外酒馆里,除了酒柜上的酒、吧台下面操作台上的所有调酒器、那些被盖好了防尘布的沙发桌椅之外,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证明望老板曾经在这里待了十年。
哪怕随便换一个人过来,只要站在这个吧台后面,花一个早上的时间记住酒柜上的酒水排序,又或者按照自己的习惯重新排序,就可以成为新的世外酒馆老板,轻易地把上一个人的痕迹抹去。
杜鸻坐在吧台后面,目光仔细地扫过那排调酒器,突然在最里面的位置——放雪克杯的位置,看见了一个小本子。
他把本子取出来,这是一本已经被翻过了好多次的手札,内页都已经有些卷曲和磨损了,但是上面的字迹还是很清晰。
最中间的位置夹着一张纸条。
杜鸻突然心跳得有点快。
他把纸条展开,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望老板的字很好看,像他这个人,透彻、自由。
望老板给他留了一封信。
杜鸻:
展信佳。
这不算信吧应该,反正我没当信来写,但觉得没有“展信佳”这几个字挺奇怪的。将就看吧,纸太小了,再废话下去就没地方写正事儿了。(哎,我又啰嗦了一句)
我其实没指望着你真的能看到这张纸条,毕竟我没有预言能力,但是呢,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觉得你跟我有缘分,咱俩属于同一种人。咱们身上都有类似的秘密,只有我俩能互相理解,别人不行,会觉得咱们有病。
我知道你这么聪明肯定能明白我说的意思,所以,如果你真的能看到这张纸条,那估计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的我会乐得笑出来。“平行世界”这个概念对不对的就不去纠结了,反正就这么个意思。可能到那个时候我已经不记得你了,但是问题不大,能在这儿遇到你我觉得就是一件挺漂亮的事儿,我的人生值了。
我的酒馆留给你了啊,这是真的,反正我跟我一个最好的哥们交代过了,如果我不在了的话,这个酒馆就给你了。你能看到这个估计钥匙啊房租什么的都已经搞定了,酒柜里的酒都给你继承,本子里写的都是我的独门配方,你自己学了啊。
这酒馆以后你开不开,变成啥样我也管不着,无所谓,毕竟我没给你留钱。不说了,再说下去我都能轻轻松松达成800字小作文成就了。
啊,对,最后有句话要送给你。
“人生短短三万天,___________”
后半句你自己填吧。
有缘再见!
望遇
XXXX年3月XX日(你懂的)
看到最后的落款时间,杜鸻捏着纸条的手倏地收紧。
三月,不是五月。
三月,是三月。
从早上就缠绕在他心口的迷雾瞬间消散。
他没记错,他的记忆没问题,他的感知也没问题。
只有望老板懂他。
只有望遇。
不知不觉间,杜鸻抱着那本手札和那张望老板唯一留下的字条,泪流满面。
他坐不住了,在酒吧里逛来走去,时不时笑两声,笑完了又哭,哭着哭着又觉得无比惋惜和难过,但又庆幸他有生之年能认识望老板。
心里是真正的百味杂陈,各种情绪几乎把他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