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数年来,裴蕴之其实从来没进入过闻府,直到今日他才又见到了侯爵府的大气磅礴。当初他在这里遇见闻清檀,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裴大人,我家侯爷就在前面候着,您请。”侍女行了礼,随后退下。
裴蕴之看了一眼眼前半开的房门,莫名紧张了起来——闻清檀……也会在里面等他吗?
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见到闻清檀,希望不会遭到崔慈和闻瑾的刁难,否则他所有的谋算都要落空。
深吸了一口气后,裴蕴之状似恭敬地走进屋,先弯腰对着里面的人行了个礼。
抬起头时,他发现屋内只有崔慈和闻瑾两人。
“无事不登三宝殿,”闻瑾没有让他免礼,而是轻笑了一声,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裴大人今日何事?”
话音刚落,还不等裴蕴之回答,崔慈又立马夹枪带棒地说道:“成婚八年从不见你上门拜访我们,如今倒是知道着急了?”
两人的话就像一根根尖锐的针,接二连三地刺进裴蕴之心里,让他憋屈至极,却不敢发泄。
“夫人,侯爷,我此次前来,主要是想见一见二小姐,”他垂着头,模样看起来十分乖顺,“只需一炷香的时间即可,还请夫人侯爷准许。”
屏风后的闻清檀听到这句话,无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身旁的宁珏发现了她的异样,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拍了拍,用眼神安慰她不必紧张。
“都已经和离了,你为何要见她?”闻瑾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而后才“恍然大悟”般说道,“怎么没人给裴大人上茶?”
“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我们闻家苛待从前的女婿,小心落个不好听的名声,”说着,他又看向裴蕴之,开门见山地接着道,“你和我妹妹为何和离,我们都已知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裴蕴之有些错愕地抬起头:“她都说了?”
“是,”崔慈咬牙,“你心有所属在先,骗我们檀儿成婚在后,裴蕴之,你好大的胆子!”
“今天你竟然还敢恬不知耻地上门要见她,我崔慈活了四十八年,头一次见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她指着裴蕴之的鼻子骂道,“你现在就滚出我们闻家,檀儿马上就要订婚了,日后你休想再纠缠她!”
裴蕴之敏锐地抓住了她话中的关键。
“订婚?”
“关你何事?”闻瑾瞪着他,“檀儿不想见你,至于你们裴家曾经做过的恶事,如今都会付出代价的。今日见你,也不过是告知你一声,裴蕴之,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闻瑾明明说出了更令人恐慌的话,可裴蕴之脑海中只回荡着“订婚”两个字。
和谁?宁珏吗?他们果真有情吗?可八年的恩爱她闻清檀怎么说放下就放下了?她不是对自己一心一意吗?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夫人,侯爷,”裴蕴之慌张地站起身,“噗通”一声跪下,“我是真的想再见檀儿一面,求求你们了,我只和她说几句话可以吗?”
他红着眼眶的模样将闻瑾吓了一跳。
两人共同在朝为官,他知道裴蕴之一向自傲孤高,是出了名的难相处没人情,何曾见过他这副跪下求人的样子?
崔慈倒是狠心,饶是如此情形也丝毫不心软,当即便招来家丁:“把他赶出——”
“等等,”闻清檀从屏风后面绕出来,“母亲,正好我也同他做个了断。”
裴蕴之的目光死死盯着宁珏护在闻清檀腰间的那只手。
这场景就像一把锋利的剑,猛地刺穿他的心口。
闻瑾有些不放心地说道:“可……他会不会伤你?”
“不会,”闻清檀摇摇头,“况且还有梁王在这里,他不会怎么样的。”
她信任自己,可她更信任宁珏。
裴蕴之缓缓起身,像傀儡般麻木地跟在侍女身后,发现闻清檀正站在当初他们说第一句话时的回廊那里。
“你找我什么事?”她的眼神淡漠地落在他身上,没有留恋便快速移开了。
裴蕴之这才想起今天来此的正事。
“迢迢心疾复发,我找了城中最厉害的大夫也无法医治,檀儿,大夫说只有太医院的章太医才能治好迢迢,”裴蕴之装出可怜模样,低声解释,“章太医之前一直为你调养身子,想来你们应该熟识,我……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
“我对于你而言是什么?”闻清檀反问。
裴蕴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成婚时,我是你仕途上的垫脚石,如今迢迢出了事,我又成了你请太医的桥,是吗?”闻清檀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嗓音尽量没那么颤抖,“裴蕴之,你是这个世上最薄情的人。”
沉默良久后,裴蕴之才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但我求你,救救迢迢吧,在裴家时你们的感情那么要好,你也不想看着她香消玉殒对不对?她才十四岁,檀儿,求你……”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的和她说话,想来也是最后一次。
“我会救迢迢,裴蕴之,”闻清檀说道,“但仅此一次,从今往后你裴家再有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