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她要走，不死心的裴迢迢趁着母亲和兄长不注意，跑上前又拽住了闻清檀的衣服。

她泪如雨下，用楚楚可怜的眼睛望着闻清檀，沙哑的嗓音不断地哀求，哭得几乎快要断气：“嫂嫂，求求你了……要不然你带我一起走吧呜呜呜……”

赵芝华的脸上越发挂不住，她不顾周围人的议论，走到裴迢迢身后扯着她的头发大力将她拉开。

“没心肝的东西！滚回屋子去！”

“不要……”裴迢迢在她手里不断挣扎，奈何因为久病而力气太小，最终被裴澈之死死拽着拖走了。

“闹剧该结束了。”裴蕴之的声音里是控制不住的愤怒。

事到如今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闻清檀带走他家大半的东西后扬长而去。

但心中除愤怒外，更多的是一种裴蕴之无法言说的心情。

他在想——若是当初自己能够装得再久一点，骗闻清檀的时间再长一点，那样他们或许不会和离，或许他今天也就不会这么狼狈。

但一切都只是他脑中的假想罢了。

站在不远处的闻清檀用淡然的眼神扫了他一眼，而后什么也没说，径自离开了。

她走后，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开，只留下几句嘲讽。

“这裴家新妇估计不是好相与的，你瞧裴大人的妹妹多舍不得闻家小姐。”

“那裴家有好人吗？还侵占别人的嫁妆，恬不知耻！”

“我看裴大人那么玉树临风一个人，没想到背地里是这种做派……哎呦哎呦他瞪我呢，快走快走。”

裴蕴之大力甩上门，“哐”地一声响彻四邻，昭示他的无能。

**

回程的马车上，凝竹激动得像只麻雀，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今天终于让裴家人狠狠吃瘪了，我心里实在是太畅快了！”

“这还没完呢，”江疏雨晃了晃手里的地契，“这个重要证据我也抢下来了，等着明天上朝，那些言官肯定要弹劾裴蕴之，只怕他在朝堂上也没有好日子过。”

两人满脸都是开心，扭头看向闻清檀时，却发现她似乎并未有多高兴。

“怎么了檀儿？”江疏雨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今日出气，你心里不痛快吗？”

“痛快，”闻清檀敛眉，“可我还觉得悲凉。”

她想到马车后面拉的那一车来自于自己的嫁妆，就觉得裴家人让她恶心。

“从始至终，除了裴迢迢，那家人没有一个人真心待我，所求不过是地位与钱财，但可恨我直到如今才真正看清。”说着，她无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一帮狼心狗肺的东西，”江疏雨恨恨道，“他们可得意不了几天了，檀儿，日后你定不会再受气了。”

闻清檀冲她笑了笑：“从前我不信什么天道轮回因果报应，可如今也算信它三分了。”若裴家人肯掏出几分真心对她，她断然不会像今日这般决绝至此，说到底还是裴家自作自受。

不过——

“林容被裴蕴之蒙蔽，不知当初我和他成婚的真相，我虽恨裴蕴之，却觉得有必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她，”闻清檀想了想，继续道。

江疏雨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好心，但我猜你就算将事情告诉她，她恐怕一个字也不信。”

“不管她信不信，她都是裴蕴之谎言的受害者，我只将事实告诉她，别的由她自己定夺，”闻清檀拍了拍江疏雨的手背，而后又舒了一口气，“如今嫁妆也拿回来了，我只希望今后和裴家不要再有任何牵扯。对了——”

“你怎么碰到梁王身边的明川了？”

江疏雨干笑了两声：“其实我是碰到了梁王的车架，他刚从宫里出来，准备去拜访赵阁老，谁知半路碰到了我家那个去寻账房的小厮。”

坐在外面驾车的明川耳朵灵，听到里间的小姐们在谈论自己，忍不住插了句嘴：“二小姐，我家王爷其实担心得不行，但他相信你肯定能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所以只让我过来了。”

闻清檀微微愣了一下。

江疏雨旁敲侧击地说道：“我就说梁王肯为你花心思，要不你就——”

“罢了罢了，你快别打趣我了，”闻清檀轻轻推了她一把，忙岔开话题，“地契的事情就拜托齐国公了，我家从前毕竟和裴家有姻亲关系，若此事由我兄长来提，难免让人怀疑是不是蓄意报复。”

“放心好了，”眼见马车行到了国公府，江疏雨拉着闻清檀的手，认真道，“檀儿，虽说我私心觉得梁王确实不错，但你若是不喜欢便告诉我，我再替你相看别的好郎君。”

没想到临别时她居然又说起此事，闻清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悄悄红了耳廓，连忙赶人：“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小心国公爷和夫人该担心了。”

江疏雨知道她这是不好意思了，于是也没再多说什么便下了马车。

**

闻清檀已经离开很久了，裴蕴之还站在院子里，迟迟没有动。

林容有些害怕地上前拽了拽他的衣袖：“夫君，先进屋吧，我……我去准备些饭食如何？”

裴蕴之依旧没有动弹，回答她的只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