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进来了。”急性子的高桥启介一如既往地,在敲过门后,四根手指一并用力,伴随着“哗”地一声推开面前的"阻碍",一脚迈入大哥的书房。迈过门关,三两步后,他一边熟练地把自己甩在椅子上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道:“县内远征的第一个目标选好了吗?”
“嗯?”坐在书桌前的年轻男子将盯着电脑屏幕的视线移开,转身看着推门进来的弟弟,却给出了否定的答复。“我再想想。”
“啊?”得到意料之外的答复,启介左手撑着椅子,右手不耐烦地薅了一下自己黄色的短发,心里疑惑着这不是大哥的风格。话到嘴边,却晃了晃脑袋,把疑问咽回心底——该让他知道的时候,大哥自然会说。
凉介看出了弟弟的疑惑,眼神暗了暗,但选择不解释。“这两天练车辛苦了,先休息吧。确定好目的地我会告诉你的。”
“哦,好的。”习惯了大哥制定好所有计划的模式,启介点了点头,只是在离开前讲了一句“那大哥也早点休息。”
凉介保持着沉默,静静地等待着书房的门缓缓合拢,直至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完全消散在空气中,他才重新翻开了那份关于县内远征的计划文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定格在“秋名”二字之上,思绪随之飘向了过往。藤原拓海,这个名字,已经多久没有被自己坦然提及了呢?作为Project D的缔造者,凉介曾怀揣着这样的念想:即便自己注定无法亲自追逐那遥远的梦想,也能通过培育拓海与启介,让他们站上世界的舞台,仿佛是以另一种方式,让自己的梦想得以延续。
然而,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却成了横亘在他心中的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藤原拓海这个名字,从此成了他难以启齿的遗憾,成了他不敢轻易触碰的敏感伤痕。凉介时常在内心深处自责与哀叹,为何命运要如此捉弄于他?那个曾温柔询问他梦想的香织学姐,那个承载着他梦想希望的拓海,为何他生命中如此重要之人,都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离他而去?
尽管凉介深知,藤原家族对拓海的规划本就是一条通往职业赛车手的道路,但他仍会忍不住去想象,如果当初没有Project D,没有将拓海视为自己梦想的延续,是否拓海就能避免那场沉重的打击?这些无尽的思绪,日复一日地在他心头积压,沉重得让他几乎窒息,甚至有时,他会痛恨起自己不得不继承家业、过着循规蹈矩生活的现状。
光标在“秋名”二字上徘徊许久,却始终未能下定决心将其删除。凉介不禁自嘲起来,心中暗问:“你怎么可能舍得呢?一个自己都不敢去追逐梦想的人,又怎能轻易将视线从勇敢追梦的人身上移开?”
在昏暗的地下车库里,那辆白色的FC依旧静静地停泊在最引人注目的位置,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辉煌。凉介颤抖着手,缓缓拉开了车门,熟练地坐进了驾驶位。自那场车祸之后,他与拓海本就稀疏的联系中,默契地避开了所有关于赛车的话题,而他,也默默地放弃了偶尔驾驶着这辆老伙计,在赤城山路上肆意驰骋的习惯。似乎,他对赛车的热爱与憧憬,都在那一刻被彻底冰封。
那一场开幕式,熟悉的车友都知道,一颗冉冉升起的赛车界新星在此刻坠入深渊。但只有凉介知道,一场属于自己的梦,也自此熄灭。
凉介不知道的是,此时群马县中,藤原豆腐坊内有另一个人也正沉浸在回忆中。
一觉睡醒,看到曾经的房间,藤原拓海是无比迷茫的。他明明记得,自己应该是在英国,完成当天的授课后拒绝了朋友一起喝一杯的提议,独自回到公寓休息。半梦半醒间,却置身于秋名这个小小的屋子里。
在呆愣地看着房间陈设几分钟后,拓海忽然醒悟过来般,摸向了自己的四肢,没有凸起的疤痕,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的皮肤。天哪!他猛地从床上翻起,试探性地在地板上做了个跳跃的动作,完全不一样,是轻盈的感觉,是尚未经历传承轴事故的身体。
虽然一年多的住院和复建期间,所有人都安慰拓海,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何况他还重新站起来,获得了多宁顿公园赛车学校的讲师工作,继续从事着相关的工作。曾经拓海也这么宽慰自己,但此刻他才知道,不甘的情绪从未停止过,否则他的心不会跳得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以至于他不得不用手按住。
神啊,你这是在捉弄我吗?拓海呢喃着,不敢眨眼地盯着自己的四肢,呼吸也无意识地加快着。这是一场过于美好的梦,以至于梦中人迟迟不敢醒来,害怕下一秒他就回到英国的住所,重新看到布满伤痕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