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定是颜洛君过去十九年人生中收到的最特别的生日礼物。
小时候颜凝会给她办生日宴,她印象很深刻的是需要戴上于那个年纪而言很重的首饰,一场宴会下来会头晕——其实她也不需要做什么,约莫安安静静地看着大人们交谈应酬,然后找机会和年龄差不多的小朋友们玩在一起。
一天下来往往都很累,其实小孩子精神旺盛,累得也很快。她好几次在车上睡着,醒的时候家里也很空。第二天被司机送去上学的路上也很容易接着睡个回笼觉,错过阿姨照例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菜。
再后来……再后来她便不再喜欢这种无聊的交际,恰好颜凝常居国外也懒得管她。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愿意将自己与家庭过度关联起来,似乎这是独立的一种证明。
也或许是对逢场作戏一般的家庭关系感到疲惫。毕竟颜凝和自己的父亲比起共同养育一个孩子的夫妻而言更像是普通朋友,但小孩子总归有些不愿意被当作异类看待的心思在,所以也会在语文作文里写“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幸福吗?好像很难找到一个衡量的标准。
年纪稍长一些便不那么在意了,觉得各个家庭的相处方式不同是很正常的,用一句非常通俗无趣的话来形容大抵是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得到一些意味着必然失去一些。如果不是因为家庭能够给予足够的支撑,她或许不会选择现在的道路。
思绪飘得比她以为的更远。那一根矮小的蜡烛就要燃尽了,颜洛君还是第一次在冰山熔岩这类需要冷藏的甜点上看见蜡烛。她昨晚订的是冰淇凌蛋糕,最后觉得太凉也没吃几口,这会儿倒是觉得冰山熔岩看着不凉——双标得她自己都想笑。
“谢谢,”火光倒映在傅瑞文的眼里,像一汪明亮的碎星,颜洛君笑了下,“唔,你先放下来吧。”
“先许愿吧,”傅瑞文好像有点紧张,不太确定流程是否合理似的,语气有几分踌躇,“虽然按理来说是昨天,其实已经过了……”
“没关系的,”颜洛君说,“没有人规定生日只能在当天过。今天是你一个人给我过生日呀,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她十分配合地闭上眼。这个愿望好像很长,傅瑞文等了很久也没重新等到她的眸光,不禁问道:“好了吗?”
“好了!”
“那……吹灭蜡烛吧。”傅瑞文小心翼翼地回忆,其实蜡烛已经快要灭了。蜡泪在蛋糕表面上凝了薄薄的一层,半透明的,像一片破碎的冰花。
颜洛君吹灭蜡烛的瞬间,厨房的灯亮起来。
视野重归明亮,傅瑞文反倒这会儿生出几分紧张。从前她们的神色都半隐在阴影中,如今却都被瞧得一清二楚。
颜洛君微微歪头打量那块蛋糕,很小,也没有特别的装饰,问道:“是你做的吗?”
“……嗯。”傅瑞文不安地捻了下指尖,“材料和时间都比较有限,只能做这个。希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颜洛君接过勺子尝了一口,微苦的巧克力与香甜的牛奶碰撞出丝滑的口感,一点也不比外面甜品店卖的差。她默默拨开表层的不可食用蜡,余光瞥见傅瑞文有点不安地手指抠着桌角,注意到她的目光被烫开一般松开手。
“我、我……刚刚衣服洗到一半停电了,我重新启动一下洗衣机。”她几乎要落荒而逃。
但这也不是逃离现场的好理由。洗衣机离这里不过几步路,傅瑞文似乎要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显然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颜洛君慢悠悠吃过一半,单手撑着下巴看她忙忙碌碌,转头时猝不及防和自己对上眼神又慌忙挪开视线。
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