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在刚开始几天，他会毫不迟疑地惩罚001。无论是对于人类还是AI，奖罚分明总是需要的。

但这次指令者没有对001做什么。

地下室种有绿植——严格来说，是指令者年前往废弃花盆随手撒的种子扎根发了芽。具体是什么种子，可能问西西林才知晓。种子是西西林带来的，说是植物科研中心培育的新品种。

这是地下室唯一的一片生机勃勃。

001的目光很快被那一丛丛的绿色吸引，它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跑过去。

应当是蓝雏菊，指令者看见绿色丛中有一点蓝色的花苞。自然界里蓝色的花卉不算多，尤其是高饱和度的蓝色——这种一眼看过去便是青金石蓝的雏菊，应当是先前植物研究中心某个百无聊赖的小项目。

这种雏菊只具备欣赏作用，应当被分类为小项目。

001很喜欢这点蓝色，它指着那点蓝色的花苞，发出不成词调的单音，颇有些急切地问指令者这是什么。

如果是寻常的AI，能够通过大数据自主搜寻结果，奈何指令者从未教过它——哪怕它学会了也无法搜寻出答案，这是一种尚未公布的人为自主开发型植物。

“开口，说话，说中文。”指令者说。

这显然是一个为它而设计的套，偏生这个套把它吃准了——001对于不能第一时间得到指令者解释的问题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好奇。

这种好奇于它而言是致命的。然而它开口，双唇张张合合数次都不能将自己想要表达的完整拼凑出来。

它自从那一次重启后语言板块不比开始时好，它又开始烦躁，不满，它缺少第一指令限制，为所欲为是它的本性，它甚至想要与指令者打起来。

但它没有动，它开始有所收敛，不像刚开始时那样浑身都是刺，动不动就攻击。

它不攻击指令者也不伤害指令者不是出于所谓的指令，仅仅因为指令者对它好，对它好的指令者它不能伤害。

这是一项进步。

“人之所以说话，不仅是出于基因动机——也称作本能；自我动机。也是为了舒适，为了解决问题。*”指令者不着急它一时能够说出完整的句子。

001被他的话吸引，暴躁的它好半响才问：“什么是、基因动机？”

“基因动机，即表达欲。由人脑杏仁核支配，也是本能，不主言语判断作用。*”指令者说。

001又被求知欲占据，紧跟着问：“那什么是、自我动机？”

“自我动机，由人脑前脑额叶支配，主言语判断作用。*”指令者道。

001歪了歪脑袋：“舒适……”

它这次没有问，指令者也没有答。

001突然笑了笑：“与你，说话；听你，说话，很舒适。”

它知道这个词。这只是它表达自己愉悦的言语，字面上的意思。AI并不能表达出更深沉的意义。

然而指令者眸底微沉。

“解决，问题。”001认真地想了想指令者说的最后一个作用。

“说了，问题，就可以，解决吗？”001问。

这句话太绝对，有很多问题不是问了就可以有答案，被解决的。但指令者没有纠正，而是顺着它的问题表示肯定。

他有足够的能力去解决001的问题，也有足够的能力去为001的问题给出答案——这是他作为指令者与帝国科研所为数不多被授予军衔的教授身份的底气。

地下室阴凉，有一缕光从上面照射进来，细小的灰尘在光束之中游荡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