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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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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别说了。”唐晔闭上眼睛,忍受着席卷着内心的荒芜。他懒得再废话,站起来转身上楼梯。

刘秘书见他离开,才压低声音对方源说,“方哥,我也是为难,他能听进您的话,您帮劝劝。”

方源苦笑,“老弟,您觉得大太太的做法,合理吗?现在不是说唐家的孩子搞特殊,而是,一个学生被科任老师当众体罚的事……”

“这件事怎么定性,还不是学校与夫人商量的结果吗?夫人摆明就不想和教育局的缠上。”

“那就让三少爷他一个孩子忍着吗?”

他们几个同学隔着玻璃窗,又见到两个中年男人在大厅里掰扯了好一阵子。

袁雅维向二楼半封闭走廊那边看去,只见唐晔上了楼梯,站在二楼西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外面。现在已是下午,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他身上,但袁雅维总是觉得这个披着紫色晨袍的男孩,既寒冷,又无助,他的身影萧条,就像站在一片什么都没有的旷野上。

他发了一小会呆,慢慢向半封闭走廊另一头走去,消失在她视线里。

刘秘书还是先离开了。方源紧接着上了二楼、但很快就下来了。他们几人大胆站起身张望,似乎看到连方伯伯也朝着大门口走了出去。

终于,家里几乎只剩下这群孩子们。

唐天估计是对母亲的管教怀有深深的恐惧,总是担心那个刘叔再次折返。他把自己的房门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聆听外面的一切声响。好一会儿,他才回头说,“没人了,又是我们自己世界。”他打开自己房间的正门。

外面是个半开放书房,中间有张面对面书桌,靠墙环绕着半圈书架,但书架上的书却稀稀落落的,偶尔有几本大本的都是字典、词典之类。

何柏文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左手边柜子上的动漫手办:“你俩不看书的呀?”

这时袁雅维听见那边传来一阵铮铮的弦乐声,她不由得往前走了好几步。

“这是什么声音?”何氏兄弟很好奇。

“是我弟在弹琴。等下,嘘!”

“什么琴?”何嘉南不由得轻声问自己堂兄。

“就是古琴,……哇哦,他弹得挺好的啊!曲子感觉在哪听过?”何柏文小声回答。

袁雅维此时已经走过了走廊上刚才唐晔站着的那个落地玻璃窗。刚好风停了,刚才被风吹起的薄纱窗帘垂落下来,被遮挡的走廊另一头的景象呈现在她面前。

只见大概半个教室大的空间里有个高起一点的地台,地台三面环绕着矮柜,最右侧的矮柜上堆着很多一卷一卷的画轴,左边的矮柜上放着一个木制雕花笔架,上面挂着好几支笔。不知是不是刚才的风停而力却没停,还是在呼应着古琴发出的金石之声,它们在空气中轻轻地晃动。

最前面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半透明的屏风,高度刚好挡住袁雅维的视线,让她无法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人。然而,从那人身上穿着的紫色外衣和纤瘦的轮廓中,她可以确定那就是唐晔。

她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悄悄拿出手机稳稳地架在屏风上,开始拍摄起这唯美的一幕。

感觉到有人影靠近,坐在中式矮桌后面正在弹琴的男孩轻轻在琴弦上点了几下,缓缓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袁雅维一眼、又似乎完全没见到她。随即又侧着低下了头,准备弹奏另一段。

袁雅维一开始被他的深沉的眼神吓一跳,继而心跳不已,哇,这眼神好A呀!不愧是我的男神!

在古琴上方稍作停顿,随后他的两只修长而干净的手又继续在琴弦上轻巧地滑动或按压,动作开始还从容自由,逐渐越弹越快、他越来越激烈的拨动外侧的弦,左手配合着快速地在琴弦上滑动。

何氏两兄弟这时也悄声走到袁雅维身边,听他弹这一段,仿佛听到琴声中夹带了铿锵的兵器搏杀声。

袁雅维只觉得他真的好好看!弹得好好听!古代文人弹琴的画面感有了!

何嘉南在何柏文耳边说,“他在干嘛?意念杀人?”

何柏文似乎答非所问:“《广陵散》,之前跟我爸一起听过一些大师的演奏,没想到他能弹成这样。”

这时,唐天从他们身后快步冲出来,靠近弟弟之后,却仿佛被琴声止住了步伐。他在唐晔身边蹲了下来,伸手想触碰他却又犹豫地缩了手。

很快,唐晔以一个快速划过所有琴弦的动作结束了这一段弹奏。仿佛刚跑完一段长跑一样,他长长呼了一口气,偏头看了看唐天,勾起嘴淡然笑了笑,重新低头,两只手同时轻点琴弦又继续弹起来,一边轻声笑问,“哥哥怎么了?”

“我才想问你怎么了?发生啥事了?”

“啥事?没事呀!”他的声音轻柔,表情也很温柔,与两分钟之前的眼神杀截然不同。

“那你为什么这么……没什么。你啥时候会弹这首曲子的?之前好像没听你弹过?”

“练习?我需要吗?”他翘翘嘴角,语气是他难得的狂傲。

几个朋友心里想,好吧、你的确不需要学习,但没想到你做别的事也能做得这么顺畅,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一曲终了。唐晔抬手笑着对他们招招手:“你们站外面干嘛?进来呀!刚才是在哥哥房里玩吗?”

何家兄弟绕过屏风,都踏上他跪坐着的地台上。

唐晔笑着正想招呼还有点扭捏的站在屏风旁的袁雅维,正好这时,唐晔的手机响起。

唐天伸手从侧面的矮柜上递给他,顺便瞟了一眼:“我爸?!”

唐晔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爸爸,您好。”语气恭谨。

“……是,今天在学校里,发生了些事,早早的回家了。”

“……呵,爸爸,这个问题您怎么会来问我呀?”

他紧闭眼睛,不让自己的情绪从眼睛里泄露出来、让朋友们看见,却挺直腰板坐得直一些,让自己的话变得更加清晰,“爸爸,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一位任课老师对我有所误会,但她没有给机会让我解释,就对我进行人身攻击。这事情,别说您和妈妈有些社会关系、能了解始末,但凡是个很普通的家庭,都会为自己的孩子说道几句……”

“如果今天被泼水的是哥哥,您会同意善罢甘休?让哥哥向那老师当众低头认错?妈妈不以为意,您觉得事情有得商量,无非……”唐天一直在他身边,突然捏住弟弟的肩膀。他睁开眼睛,对着唐天挑眉笑了笑。

唐天忍不住叫出声来:“小晔,不要乱想!”

“……哥哥?他在。”

唐天连忙闭上嘴巴,对他连连摆手,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我跷课回家呀!

“……我不舒服,所以我求着他回来陪我了。……行,知道了,晚上我给他看看作业。”唐晔轻扯着嘴角又笑了笑。

唐天一副放下心头大石的表情。看他挂了电话,转头又问,“爸妈怎么说?”

唐晔淡淡地说,“还能怎么说。妈妈让刘叔转告我,都是熟人,我又是先得罪老师的,让我在学校给那人公开道歉,就算了结呗。”

“啊,怎么能这样?”几个同学叫嚷着。

“你要屈服吗?”

“呵呵,好像我还有别的办法似的。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了。”他有点不想继续这话题,左手轻压古琴的弦,开始新一曲的弹奏。

“小晔,不开心就回爷爷家。”唐天不忍心。

“在哪里有不同吗?”

“我都听迷糊了。哎,不是我想和稀泥,我也不是来当说客,但毕竟我们只是学生,能忍就忍一下?在学校里的老师还算有个谱,我爸说出到社会才知道有多残酷呢!”袁雅维这时才记起老师叫自己来的目的,探听他家人的态度;自己私心也怕唐晔要是不屈服而被学校开除,那以后说不定很难见到面了。

“你说话的语气真像个老师。”唐晔还是笑着说。

“不是我想,而是,现实就是这样子,学生争不过老师,孩子也争不过家长。他们对你好,也是因为没有跳出他们的圈子。”她用眼神示意何嘉南也帮劝一下唐晔,以免明天回到学校又发生些什么。

何嘉南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

袁雅维还想再说些什么,唐晔抬头注视她:“袁雅维,你想学这个吗?过来坐这儿,我教你。”划弦结束这一曲,他跪着挪到桌子左边。

“啊,可以吗?”被男神注目,她立即羞红了脸,也忘了接下来劝说的话。她期期艾艾地坐在他身边,小声问,“难学吗?”

“不难,有手就会。”

“我怕我这两只是爪子。”她自嘲说。男神被她逗得轻笑一下。

他们靠得很近。她闻到这个帅气的年轻男孩身上淡淡的树林香气,又为自己的形象担忧:昨晚没洗头、又穿着宽大的校服、刚才还和他们玩攀爬玩到都出汗了。她暗暗在想,他要是古代鲜衣怒马的贵族少年,那我就是灰头灰脸的婢女了。啊,舔狗!

他抬起被紫色外袍包裹的右手手腕,在她眼前给她演示“勾”和“挑”。她两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说:“你居然留长指甲!”他的右手除了尾指,其它四个手指的指甲都长出指尖。

“班长大人,你放过我吧!要不我没法弹琴了。”他连忙求饶。

袁雅维突然才发现自己在做什么,脸都红了,赶紧松手。

何柏文翻看了矮柜上的好些画作,插话问:“这些谁画的?”连着好几张都是关于一条单独的黑色的鱼,并不与别的鱼群在一起。有一张,甚至是这条黑鱼独自在一个小水坑里挣扎,笔法还是挺传神的。

唐晔眉开眼笑,“我呀!”他指了指自己。

何柏文轻声念出画纸上草草题就的两句古诗:“‘茍非婴网罟,何必万里畿。’”

唐晔侧头看看他,又笑了笑,慢悠悠答道,“……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又轻轻用指尖挑动琴弦。

“你俩在打什么谜语?”何嘉南一脸迷惑问,诗词歌赋什么的他最渣了。

他的伯父何东是本地文化馆馆长,对古代文学颇有研究,何柏文受爸爸薰陶,从小到大也有所积累。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啊你。下次来我家玩,不,下次直接带你去文化馆找我爸吧,我爸一定会喜欢你,给你介绍好多厉害的展品。”

唐晔笑笑,“好呀,不过我只是随便画一画,弹琴就弹个响。不敢说精通,打发时间而已。”

唐天插嘴,“我爷爷宠他宠得要死,给他买的东西,估计也不比文化馆里的东西差。”

“古琴能弹出这音色都不便宜!我就知道!”何柏文说。

“就这一下子我也得攒上好久!别看下面的乐器多,除了那台钢琴,加起来也没多少。我零花钱爸妈给,他的零花钱是爷爷给的!”唐天愤愤不平,“刚才我说他小时候从不用学习,每次回去就见他不是在喂鱼就是在画画,要不就是在院子里数蚂蚁。讨厌死了!我坐车回去那一路还被爸爸妈妈左右开弓教东西!”

“哥哥是全村的希望嘛!”唐晔随口笑答。

没一会儿,袁雅维按唐晔教的,这下挑哪根弦那下挑哪根弦,竟然还真的弹出一句曲调出来,“哎呀,我会了我会了!”她兴奋不已。

唐晔笑着给了她一个赞,表扬她学东西快。某小女生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小姐姐,这不叫会,这只叫弹个响。看我弟的。”唐天拿过平板电脑给大家播放了一段视频,是一首流行乐加上一段戏曲唱腔,很特别的一个编曲,“这是前几天才开始流行的一首新歌。”

众目睽睽之下,唐晔专注地看着视频。末了,他抬头看看唐天,率真地问:“有谱吗?”

“你不是听一两遍就会弹了么?”

“哥哥,那个叫神仙!”唐晔满脸黑线,“……不会看五线谱!给我也没用。”

其他几人瞪大眼睛:“啥,还有你不会的东西。”

“这是新歌,哪有那么小众的减字谱嘛!”唐天皱着眉头。

“那就没办法咯。”唐晔两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

唐天从他身后一把抱住他、挠他痒痒:“真不会?”

“哎哟!救命!哈哈哈哈我不行了!二少爷去帮我拿我电脑过来,我也可以会的。”唐晔连连求饶。

“刚才我已经搜索过啦,没有呢。”

“就这点出息!”唐晔一边偷笑,一边打开一个程序。“查找这首歌曲古琴版的五线谱,并把结果转化为减字谱,输出为文档。”

“这都行? ”其他几人瞪大眼睛!

“嗯,应该大致不差,等下还得自己看看。”

大家都纷纷表示不可思议,并表示很有兴趣想看看智能程序还能干嘛。

“帮写作文帮画画呀,哈哈哈哈,就是相当于找个人免费给你做作业呀!”唐晔故意环视一圈,坏笑着答到。

“啥,难道你的作业都是电脑做的?”

“不想做的那些都是啊,哈哈哈……”

大家把他围在里面狠狠地挠他痒痒。

“你刚才说的,因为还没有人搞这个减字谱,所以你只能自己去让机器学习,你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袁雅维也很好奇。

“对,还花了很多时间去比对一些古曲子,比如很有名的十几首古曲的谱符,从弹奏视频中反复确认。要不你以为暑假我一直在干嘛,又怎么突然懂那么多曲子呢!我都听到烂熟了,哪有人真的不用努力就会嘛!”

“但有这时间,你自己都学会五线谱了。”袁雅维疑惑,五线谱挺好学呀。

唐晔想了一下,“是。但是我学一样东西,只是我一个人学会了;一个计算机学会一样事物,全部的计算机都会了呀。一开始蒸气机又慢又笨重,比马车还不如,但还不是打开了工业革命的大门?新事物在开始时,总是需要人花费时间和心血去培养和改良的,要不科技怎么进步呢?AI现在还很笨,但它终有一天能比人类聪明很多呀。”

“你以后想往计算机专业发展呀?”袁雅维心里掂量着自己是否能跟上他的步伐。

唐晔轻笑一下:“我没有权力决定自己的未来。”叹了口气又说,“嗯,或许之后再给计算机做个国画的训练也未尝不可。书法我试过了,行书。”

“书法?那和用word打印个行书字体有区别么……”

“……和打印楷体字差别可大了,就相当于用midi格式的音乐,和人家现场表演没法比一样。没有感情就没有灵魂嘛。……我认为人类的感情是个双刃剑,它虽然会使人类脆弱、表现很不稳定,但它却让每个人类都无法被复制,可能是机器永远无法取代人类的因和果了。”

“那机器肯定是不能代替人类了,想想如果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模一样。”袁雅维发了个抖。

“如果人类可以像机器那才好,一键就能RESET。”唐晔看向窗外。公园里许是有人在放风筝,却不小心弄断了线,它越飞越高,终于被天空吞噬。

不一会儿,程序给他返回了结果,唐晔把电脑合上放到一边,重新在矮几上跪坐好,在平板上打开减字谱的文档和那首曲子的视频,一边听一边偶尔订正错误,一边说,“哎,看来还得修正下函数模型。”唐天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末了,他对哥哥说,“来,试试吧!”

袁雅维问唐晔,“能拍视频不?我也想学嘛!”

唐晔笑着说,“我可不是老师,弹得不好,你们别笑。”

“大天才,你也会谦虚?”和他玩熟悉了,袁雅维也大胆了许多。

风吹纱帘。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兄弟身上,给这个宁静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温暖。唐晔轻轻地抚摸着古琴,指尖在琴弦上抹、挑、勾、剔,连出哀婉的琴音,唐天站在窗前则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倾听,随着主歌第二段响起,他展开歌喉,与琴声交织在一起。

一曲终了,袁雅维不由轻声说,“好美啊!”

唐天回头看弟弟,而唐晔也刚好抬头看他,笑得天真:“哥哥声音真好听,我喜欢哥哥!”

唐天宠溺地说:“傻子,乱说啥呢!”转头把弟弟紧紧抱在怀里。

何柏文打趣他:“靠,原来你是个弟控啊!”

“他是我弟,就得宠着!”

在他们家玩到傍晚,三个人要走了。

电梯的门刚合上,袁雅维就急不可待:“何柏文,刚才那两句诗是什么意思?”

何柏文茫然。

“就是唐晔弹琴时,后来你不是和他对了几句诗吗?你说什么?他又说什么?”

“哦!竹林七子的阮籍,听说过吧?”

“嗯。”

“阮籍写的这诗,是在无法反抗的环境里痛苦的挣扎。至于唐晔答的那首也是,说的是自己深陷在泥潭里挣扎、早就没了自我的意思。”

“啊!这么复杂?”何嘉南对古诗古文兴趣缺缺。

“喂,你们两个,我还是想提醒下,这两兄弟没有表面的那么潇洒、看着是一团和气,但实际上可能是一团乱麻——我说,他俩都有毛病!”

“什么毛病?!”

“你们没看到唐天刚才是怎么强迫不听他话的唐晔吗?我们是兄弟,我觉得这东西好吃或对身体好,让你吃,会用这样的态度吗?”

“是啊,刚才就觉得怪怪的,要是我的话我就反手劈过去了。”跆拳道女将气势又上来了,“不过后来也感觉唐天不是太讨厌。”

“虽然唐晔没反击,但我觉得哈,如果你认为唐晔只是表面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那就天真了,他的智商根本不容人屈人之下。”何柏文骑上单车。

“说得这么可怕!” “以为在写小说么!”空气中散落着其他两人的感叹。

……

NUIT,你认识唐晚星吗?

当然认识,我就是他创建的呢!

我听说他是我的爸爸,但我没见过他,你能给我讲讲他的故事吗?

当然可以,嗯,从哪讲起呢?要不,从他把我从上亿只数字小龙挑出来开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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