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我们有过一夜情的份上,长纯小姐回去后也要记得联系我,不然人家会担心你噢。”
他话音轻浮,在场三人全部愣住。
“哈……”长纯云冷笑一声。
他把她完全没印象的事说成“一夜情”,要不是她有那晚的记忆,说不定真会以为这个浪荡的男人所说为真,她真的和不止他一个男人做了不能在东方某小说软件上详细描述的事情。她伸手想挣脱出他的臂膀,耳畔被他温热的呼吸沾染,连带喷洒到她颈窝,只见他修长指尖间夹着一部手机,轻轻塞进她贴身裤兜内,指尖似不经意滑过她腰际,使她脊骨一颤,古怪的麻意直冲天灵盖。
这个精神病什么时候拿到她手机的?
“拜拜!”
长纯云出门口踉跄一步,将男人装可爱的告别抛之脑后,弯腰钻进车内,就算对上她老爹那双威严的蓝色眼睛,她连眼睛都不带眨挪开视线,盯着手机里备注为“超级大帅哥五条悟”的号码被某个精神病设为置顶。
“奥菲莉亚,这么多年了你也该回家了吧。这次要不是有我在保你,你将死在这屁大点的岛国了。”
“您说话虽然粗俗,但是实话。”
她随口敷衍,脑子里全是“我被精神病缠上了”,“精神病五条悟”,“咒术师都是精神病”,“酒友看起来也不大正常”,“我痛恨这个充满精神病的世界”,“尤其是精神病罪犯”,“退圈找不到乐子怎么办”……最后她想起了家中还在乖巧等待她的完美玩具。
“至于回家,姐姐她不会同意的,您知道才对呀,她最怕我回家跟她抢您死后的遗产。”
百无禁忌地说着,她手指一动,拉黑——五条悟。
当着生龙活虎的老爹面前谈起遗产,是个正常人都会气到发抖。透过手机屏反光,能看到她老爹只是揉了揉眉心,心平气和地说:“是我对不起你和安喜子。”
听到“安喜子”,长纯云瞳孔轻轻颤动,久违听到了她母亲的名字,长纯安喜子。
“您这话,我一个私生女受不起啊。”
她抽空从手机上抬头,语气平静,像她口中的私生女不是她一般。她凝望四十来岁的金发蓝眼的男人,他一身昂贵西装整齐,俊美的面庞上只能从眼角皱纹找到岁月的痕迹,冷淡的眼眸里透着慈父般的温柔。
胃里忍不住倒腾,一直到家楼下,她毫不犹豫下车,冲回家,呕吐的冲动涌上来喉咙,她扶着家门旁的墙干呕不止,用力过度使眼前被生理性泪水模糊,颤抖着抬起手,伸进左眼眶,调整眼球位置。
有点痛,还有点恶心。
不过,她的家庭就是更令人恶心的存在:宠爱私生女的父亲,同父异母鄙夷私生女的姐姐,以及诞生于婚外情的私生女。
婴儿时期,她以为自己诞生在一个美好的家庭,母亲黑发温柔,出身贫困,靠自己努力成为放眼世界都极为出色的天文摄像师,父亲金发爽朗,是名外国商人。
然而她拿的是狗血三流小说主角的剧本,父亲的外国商人身份只是他行走日本的其中之一,他早已和美国一个家族的千金政治联姻,来到日本对她母亲心生爱慕,隐瞒结婚事实,伪造商人身份和她在日本登记结婚。
按照小说发展,千金那边必然会发现父亲重婚出轨,还有了她这个私生女,趁父亲不在时,用一场疾病了结母亲生命,事实确实如此。被母亲藏进衣柜里的她躲过了“疾病”,活了下来。
父亲婚外情和私生女的事披露,贴心的她为不让父亲难做,主动说住到母亲亲戚那边。有意思的是,没回去虎穴,她反而进了狼窝。
母亲在世时,亲戚们善良热心,去世后,突然就烂掉了。变卖母亲所有天文器材,将父亲给的抚养费据为己有,在她长到适婚年龄就想着把她嫁出去。
没办法,她一向很热心,只好将亲戚们打包送进包吃包住的好地方。
长纯云知道没有她,周围人一定会过得幸福。
就像世界如果没有精神病罪犯,会更美好。
所以。
她要活着。
就算和怪物为伍,自己会变成怪物,她也要活着。
“小业。”
幽冷的声音如附骨之蛆攀爬她脊背,一双纤瘦的缝合线手臂勾缠她肩颈,水草般的湿蓝发丝落进她衣领中,冰得她缩了下脖颈,她的脸颊被一张比冰箱冷冻层还要低温的脸贴着,僵硬偏头,对上一双野兽似的异瞳,蓝发少女轻笑,只见她伸出猩红的舌尖舔-弄她耳垂。
“真子姐姐,你怎么出来了。”
“我好想你啊小业。”
蓝发少女没有重量,长纯云也就任由她趴在她背上,索性背着她进了家里。望着家中墙壁,地板,家具上到处是喷溅状的黏稠液体,像有生命仍在蠕动,她叹气一声,打扫起来是有些麻烦,但对完美玩具她耐心还是有的。
她刚准备拉开窗帘,让室内有光源方便打扫,蓦地,她耳尖被真子咬住,听她幽怨附耳说:“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去见谁了?不是说喜欢我吗?是骗我的?”
长纯云一怔。她短暂的静默使真子发疯尖叫,双手死死掐她脖颈,猛地将她压到地板,她发丝连带后背被地上黏稠的液体浸透,呼吸间全是真子身上湿冷的气味,压在身上轻飘飘的真子骤然如万斤巨石般沉重,压得她五脏六腑快被绞碎,嘴唇动了动,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骗子!你这个骗子!你怎么能骗我!我要杀了你!”
她手颤抖着就快要摸到茶几抽屉的水果刀,再完美的玩具如果发疯,她也是忍受不了的。此刻她懊悔自己为什么在三天前一上头,要收留突然出现在她家且和她睡一张她床上的真子。
下一瞬,真子掐她脖颈的手松开,她大口喘气,呼吸新鲜空气,眼前蓦然滴下一滴水珠,滴进她眼眶,刺痛她的眼球,她眨了眨眼,瞳孔骤扩,蹙眉望着真子,只见她眼尾发红,苍白面庞滑过一行冰冷眼泪,哽咽地说:“拜托了小业,理理我,理理我,你只要有我就够了,你和我才是同类,再骗我我会恨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