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小嫂子,你若是泉下有知,莫不如给他托个梦,让他死心。
卧房。
软榻锦被,多少夜被翻红浪,如今只余展昭一人。
抱紧被子,展昭闭上眼,感受着淡淡的香气,仿佛晴云还在他身边。
曾经有多少甜蜜,如今便有多少寂寞。
晴云不在他身边,却又处处都在,仿佛到处都是她的影子。一转眼、一抬眸,仿佛下一刻就能看到她羞怯的笑容、听到她温柔的话语。
理智和现实告诉他,如贼人所说,晴云不会再回来了;但他心中狡辩,晴云那么胆小、那么爱他,即使是化作鬼魂也会来陪陪他的。
鬼使神差地遣了佣人、帮工,他自己也不燃灯火,免得惊扰晴云的芳魂回家。
是今夜白玉堂来,他才点了蜡烛的。
想到此,展昭又重新点燃了蜡烛,万一是晴云那个小笨蛋找不到家呢?不如明日再点一盏长明灯吧。
枕边是他从笸箩里找到的绣活,他太忙了,没空陪她,这大概是晴云打发时间用的。
柔软的布被她做成小巧可爱的肚兜,一看就是给小婴儿的。晴云一直想要个孩子,他本还打算过了新年,就陪她去道观里拜拜,不知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以前,他从不信怪力乱神,但现在他愿意相信。
晴云从不曾入他梦,也许只是因为她还好好地活在人世间,不知躲在哪个角落与他捉迷藏,嫌弃他笨呢。
他想她,不知她今夜会不会来梦中看看他。
二月二,春龙节。
日复一日,度日如年。
仿佛昨日晴云还挽着他的手臂娇嗔,又仿佛已经思念了她千年万年。
已经是上午时分,展昭才觉得腹中空空。略一思索,却发现他已经记不起上次进食是何时了。
木然地停在李松的包子铺前,从钱袋中掏出银子时,他忍不住用指尖抚摸钱袋上的小小云朵。
这不早不晚的时间,包子铺的客人不多,李松忍不住和展昭搭话,“过了惊蛰土就冻不住了,冬日大雪压断的桥估计很快就能修好,小人再去仔细打探下夫人的下落。”
展昭不置可否,边吃边点头。
李松是心中有愧疚,他不仅是普通小贩,更是开封府的眼线。
那次展昭出公差走得那么急,连夫人都来不及交代,怎么可能特意去寻他一个小贩,只是在交接信息的时候提到了,顺便托他送些吃食哄夫人而已。
展大人于他有恩,这举手之劳他也乐得做。
这次夫人被劫走,是展大人的疏忽,更是他搜集信息不利。
等他察觉不妙,拖着瘸腿跑到小院时,只见大门敞开着,佣人倒地,早已不见夫人踪影。
展大人和开封府不断派人打探,都找不到夫人,直到大雪压断了桥,无法再派人去夫人最后出现的地方周围打探。
即使桥修好了,恐怕也是徒劳。田野荒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能生还,更何况还有寒冬的大雪覆盖。
对于结果,李松心知肚明。但见展昭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不忍说破,人有时还是要靠希望才能活下去的。
“展大人!”
李松正说着,便见小衙役慌慌张张地跑来,向展昭行了一礼,“展大人!亲家老爷来府衙寻你,见你不在,往你家的方向走了。”
展昭恍惚了半天,才从小衙役的叙述中分辨出,是白云齐来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
之前他是一心盼着快些找到白云齐,让他来操持他和晴云的婚仪的,但始终找不到他;如今他来了,可展昭却再也没有办法还给他一个妹妹了。
本就是他先违背了承诺,为了私欲占有了晴云。
本想着坐实了郎舅关系,等白云齐来,他再赔礼,即使行径卑鄙,让他揍几顿,最后也是一定能娶到晴云的。
可如今,因为他的急切和私心,再也没有一个贤惠娇软的小姑娘叫他“夫君”了。
是他的错,他愿意任凭白云齐处置。
若真要他一命抵一命,他是不是就能和晴云夫妻团圆了呢。
“我知道了”,展昭神色如常,打发小衙役去家中传话,“等这班下值,午饭时我就回去。”
待到下值,展昭依言往回走。
他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不好,也许是过于思念晴云,他已经开始断断续续出现幻觉了。
他不断幻想着晴云在街角、在门口……
释然微笑,他轻叹,也许他时日无多,是该去陪她了。
已近门口,隆隆的牛车声由远及近,展昭侧身避开。
车停住,停在他身后,老牛低鸣,展昭却不以为意。
突然,匆匆的脚步声让他呆立在原地,整个人难以置信地定在原地。
熟悉的脚步靠近。
“夫君!”
他猛然转身,被娇软的姑娘扑了满怀。
这幻觉也太真实了。
相思无解,他大概真的病入膏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