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身衣服漂亮得很,看不出材质,没有光线也呈现出一种流光溢彩的玄色。
宽大的袍袖堆叠着,同样被风吹动无意间划过谢太常的手背,布料又凉又滑,像是某种爬行动物冰冷滑腻的鳞片,但其实很柔软。
谢太常猜测应该是件法衣,不过穿着的人并不爱惜,委顿满地,随随便便垫在手掌下,混了鲜血和泥水。
实在是看不过眼,谢太常爬起来翻出自己的医药箱:“把手给我,我给你包扎一下。”
相柳手心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最末端稍微浅一些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愈合,结了薄薄一层血疤。
几乎不用想相柳之前有没有杀过人,谢太常怀疑他甚至吃过人。
“你那把刀之前见血后消毒过吗?”
虽然物种不同,体质应该也不一样,但毕竟现在都是人形,谢太常纠结了一下语言,还是决定直接问:
“我的意思是,你处理伤口的时候需要像人一样清洗消毒然后打针破伤风吗,还是直接裹上就行?”
相柳被问住了,眨眨眼睛望回去,黑亮瞳仁十分无辜。
上次用这把刀是在那个惊险万分的丧尸世界,再上次砍的是变异的怪物和虫子,听起来就很不干净。
不过他原来一个人的时候受伤都是自己舔两口就得了,来到这边后增加了消毒和包扎,没有打针这一步啊。
“那就是没有了,这回你得扎一针。”
终于能在这里扳回一局,谢太常语调倏忽轻柔起来,阴测测的咧开嘴:“来,袖子撸起来,看在你刚才救了我们的份上,我可以轻一点扎。”
姜娣:“……”
欺负小白很好玩吗?
姜家姐妹形影不离,刚才结束的时候正好就在附近,姜媛还帮了谢太常一刀,视线从相柳过来就一直跟在他身上。
此时两人一左一右蹲在旁边,看得谢太常心里直发毛。
他嗫嚅两下嘴唇,迅速退让了:“虽然我们现在医疗资源紧缺,但我愿意为你使用珍贵的无针注射器。”
无针注射器的原理是依靠瞬时的射流压力将药粉压进皮肤里,这种注射方式几乎毫无痛感,比较常见于儿童医院。
但十方城的守护者们个个坚强勇敢,何况债多了不愁,已经受了伤,怎么还会怕再扎一针,所以无针注射器在这边确实还真算得上某种珍贵的医疗资源。
“既然这么珍贵就算了,还是用我们自己的药吧。”
突然冒出来的艾维斯把手里的药瓶扔进姜娣怀里,向斜后方努了努嘴,三人迅速交换了个你懂我懂的揶揄眼神。
相柳正在低头扣血痂,抬头慢了一步,错过了这场复杂的眼神交流,只看见了姜娣拼命压抑的嘴角。
“你们这么舍得花钱?”
看清药瓶上名字的谢太常凑过来咂咂嘴:“这种喷剂特别贵,免疫加促进伤口愈合二合一,还稍微带点美容祛疤的效果,哪里都挺好的,就是性价比不高。”
被他拉过来壮胆的医疗兵同样啧啧有声:“这玩意儿贵得要死,上个季度我们医务室就扣扣索索的采购了两瓶,给已经退下去的那些老家伙们……呃,我是说,给军方的几位荣誉上将准备的。”
他们队里原来可没这种哄小孩儿的东西,手上这瓶喷剂生产日期是一个月前,新鲜极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给谁准备的。
姜家姐妹同频翻了个白眼,有些人谈起恋爱就开始见色忘义,双标的队长最讨厌了!
既然这么贵的话给自己用好像有点浪费,他可能是这里最不需要人类药物的,相柳慢吞吞的抬起头。
“别看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艾维斯耸肩摊手迅速连退三步,使眼色努力到恨不得把眼球转到后脑勺去,“老大包里一堆呢,我随便拿了一瓶,不够还有。”
姜媛:“……”
谁问你了?
不过这伤口是真不能再拖了,再拖真愈合了,被谢太常拉过来壮胆的医疗兵趁着相柳没注意,抓着他的手掌迅速倒了一瓶碘伏下去。
碘伏刺激性相对较弱,但毕竟是这么深长的伤口,他已经准备好迎接伤者杀猪般的嚎叫了。
然而无声。
伤者格外的坚强且沉默,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
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连空气似乎都静了一瞬间,三秒后,相柳像开了慢动作一样缓缓转过头。
姜娣:“嘶……”
小伙子有胆量,真不怕相柳半夜爬进帐篷吃了你吗?
不怕受伤并不代表不怕疼,相柳有那么几秒已经疼懵了,缓过来轻轻抽了口气,感觉腮帮子有点酸。
余光一直暼着这边的禹成泽也无声抽了口气,似乎看见相柳眼圈红了,伴着一声极轻的呜咽。
然而他们相距这么远,怎么能看得清楚,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阿莱西奥阁下?”
凌逸带进来所有的指挥官此时都围在禹成泽身边,因为突然中断的谈话而小心的发出询问。
“不好意思,我们继续。”禹成泽收回视线,落点重新回到这些人身上,“在接下来的行动中,所有人会依照分工重新分成三组,由你们内部自行推选一位临时指挥。”
“除我之外,所有行动都由你们推选这名临时指挥来决定,其他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或拒绝,”他顿了顿:“包括凌逸大校。”
在灾难发生前,人类平均寿命已经突破了两百岁,青壮年阶段则延长至九十五岁。
凌逸精挑细选带进来这一百人,除了他自己,所有人的年龄都在二十五岁到八十五岁之间,禹成泽毫不怀疑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顶尖精英,如果折损在这里,将是对军方守护者队伍的一次重创。
“不论未来面对何种境地,我希望大家能同心协力,指挥好自己的小队,平安的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