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呢。”
“我也还好。等彻底毕业也总是要搬的。”
裴禹呈听他这么回答,满意,又不满意。
“你还真是理性舍得不留恋啊。”他冷笑一声,“算是可以想象当年你搬到枫城的心态了。”
段愁睫毛颤了下,纠正:“那还是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
“什么都不一样。那时我多大,我和你又认识多久了,我怎么可能会舍得。”
尤其是他觉得他再也见不到裴禹呈的情况下。
他实话实说。内心是平静的,但因为喜欢用反问来陈述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事实,听起来情感就很强烈。
他自己无法意识到。一心还在想,如果裴禹呈继续质问下去,可能又不知道如何回答。
然而裴禹呈没有,他就轻笑了笑,微微抬起头,颇为傲慢的表情。问的是:“那现在见到了,你是什么心情?”
段愁反问:“裴总你是什么心情?”
“我只是验收的老板,老板没有心情。”
“。”
“但代入你的话,我恨不得挖地洞埋进去。”
“。”
“回答我,我问的是你。”
段愁作答:“代入甲方,我是意外。代入我自己的话,”他安静片刻,在多重情绪里挑拣了一个最正面又表面的,
“主要会觉得有点儿惊喜吧。尤其是我最初又不能知道老板身份,像开盲盒那样看到的你。”
这回答中规中矩无懈可击,还有点拍马屁,想必无法被裴禹呈逮着槽点。
结果裴禹呈说:
“段愁,我想要的乙方机灵,不是用在说这种‘我是你惊喜盲盒’的骚话的。”
段愁话口就又被噎住了。
他想交代“我没这个意思”,可这样好像不太符合乙方人设,
前面没有主动说陪吃饭,人都气呼呼地挂了电话。
但是说“对我就是要说骚话”,这个甲方又要否定。
裴禹呈现在真挺容易让人话哽的。
好在餐厅经理进来,给裴总介绍特色佳肴和珍藏好酒。等经理走后,侍酒师又很快上来。这个话口就终止了,两人兀自品起酒用起餐。
餐厅的氛围灯亮起,借着暮色夜景的烘托,把他们的脸都照得有些昏昧。
画框一样静谧祥和的情景被段愁的手机铃声打断,虽然他很快挂断反扣,裴禹呈还是眼尖注意到。
“接吧,这不你的好哥们室友吗。”他面无表情地说。
段愁摇头:“算了。我后面打给他就是。”
裴禹呈:“现在打。”
“……”段愁只好打回去。
何川才实习完回寝室,知道段愁已经搬走,问问他情况。又提到这周四的安排。
周四段愁省级优秀毕业生答辩,这天恰巧也是U大举行毕业典礼的日子,应该会很热闹。
“景哥他们还说拍完照晚上组局呢,轰趴,你能来吗?”
段愁说:“应该来不了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裴禹呈随口:“你周四毕业?”
“嗯。”段愁点头,“所以周四我可能不能跟着你了。就,裴总你能不能那天给我放个假。”
裴禹呈笑了声:“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我干嘛迁就你的时间?”
“……”
“不过你运气好,我明天下午就开始出差了,周六前你应该都见不到我。”
段愁之前听他聊行程时大致也知道,裴禹呈一周安排满满当当,有几个跨国城市要飞,很辛苦。
“……我以为你出差可能需要我跟着。”
“为什么会需要。”裴禹呈不屑,“你不是都不想进骋世工作吗,跟着我出差那可不是苦了你。我还是很公私分明的。”
段愁之前告诉过宋颂,他不必借这层关系进骋世上班。他早已签了工作,只是六月才正式入职。
若是现在反悔,要面临巨额违约金还会因诚信度问题遭行业内部封杀。他和裴总的合约最多也只有半年,他还是得为未来考虑。
这些理由细想其实挺虚的,说白了就是他不想单纯被老板包|养成无业游民,也不想在老板身边工作。找了另一条路子。
裴禹呈之前没说什么,这会儿却隐隐透些阴阳怪气的不爽。
“不过这周日我会带你见人,公开场合。”裴禹呈又开口,“到时候人挺多的,你做好准备。”
段愁眼皮跳了跳,右手拇指无意识摸起了食指内侧。
“好的,裴总。”
不久,段愁吃完了,裴禹呈还没有。
段愁就恪守一个乖巧安静的乙方形象,盯着眼前的酒杯等待。
红酒还剩一点点,玻璃映着甲方的下颌线条,还要喉结,那方反射区域在宝石红色的液体表面晃荡着,影影绰绰往下浸的感觉。
段愁就有点发呆。
等裴禹呈吃完了,他才回过神。
裴禹呈嘲讽:“盯杯子十分钟了你,这么点儿酒都能上头。”
离开餐厅后,两人等着电梯。可能是一起喝了酒吃了饭的原因,身体挨得有点近。
段愁看着缓缓上升的数字,小声说:“坐散桌的那些人好像也都挺有头有脸儿的。”
“那是,今天开业,能来的都是贵宾好吧。不过包间就一间,是我的。”裴禹呈挑眉。
段愁笑:“那你也没给那些贵宾打招呼。”
“私人行程。不想被碰见。”电梯开了,裴禹呈说,“进去吧。”
他今天有些乌鸦嘴。本来电梯门都准备合上,门外有人急匆匆地按。就又打开了。
三个一看穿着就非富即贵的年轻男子进来,模样眼熟得让段愁立刻偏过头去。
一个男的率先喊出:“裴禹呈?!”
他不喊,裴禹呈根本无心关注新走进电梯的三个人。这会儿只得低头定睛。
然后他愣了下,立刻往段愁身旁站近了一步,几乎是把他挡在了角落:
“……是你们啊,挺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