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声说:“对不起,你们受苦了,姐姐会轻一点,你们要忍一忍哦,不掉眼泪的话,姐姐给你们买冰糖葫芦吃。”
余怀之侧目,看着她轻声细语对面前死者说的话,心中恍惚明白,她为何面对这些残骸尸骨时,不会感到恐惧。
即使他们生命已逝,但她仍然把他们当成是活生生的人。
因为她打心眼里,敬畏生命。
姜恩生已经很多年没有在缝补出错,然后重新拆线了,但小时候被爹爹训练缝补拆线时被荆条抽打的痛感早已刻在身体。
她不敢将整条线一并抽出,只能剪开一截线迹,然后抽出很短的线头,反复如此。
拆线工程跟缝补比起来并未轻松很多,全部拆除完毕结束,就已过了晌午。
姜恩生走出停尸房,远远看到余怀之在议事厅与其他人商议,她顶着两只乌青眼睛走过去,安静听他们计议。
不知过了多久,酸麻感像无数根藤条在脚底生根,顺着她的小腿肚一直缠绕到腰部,并以极速像她双臂蔓延。
议事结束,众人鱼贯而出。
余怀之偏头注意到靠在门框的姜恩生,“你怎么还没走?”
姜恩生:“……”
余怀之摆摆手,“你回去睡觉。”
姜恩生扭头就走。
从小到大,她哪受过这种气。
一会儿要她听他说完话回“属下明白”,一会儿又不满意她离开前向他禀报。
姜恩生憋着气大步从后门离开。
不一会儿功夫,她又原路退进来,一路挪到偏厅,发现桌上还有一筐烧饼。
她气呼呼“哼”了一声,伸手抓起烧饼就往怀里塞,边塞边嘀咕:“我吃两个,爹吃四个,拿六个应该可以。”
姜恩生走在街上,一边啃烧饼一边琢磨。
昨日寻回的头颅并非田种,如此下去,除田种和无名孩童头颅,这中间起码牵扯了四条人命。
姜恩生愁容满面,咽下最后一口烧饼,被饿了一天的肚子才渐渐有了存在感。
街道上,热闹的叫卖声连绵不绝,眼前炒栗子的锅冒着腾腾热气,香味袭袭钻进鼻腔。
姜恩生除怀里揣着的四块烧饼外,身无分文。
她走到炒栗子锅前,任由烟香气扑在身上,以解短暂嘴馋。
她睁开眼睛,望着滚滚白烟,几乎一刹那间,眼前的白烟与寺庙里的香炉鼎的画面重合。
掉落在香炉鼎里燃尽的香灰,可以吸湿,杀菌,以达到有限时间里肉类的保存!
事用的肉类保存时间有限,可若是被残害的死者,裹过草木灰再扔进冬暖夏凉的地窖——!
姜恩生瞳孔一震,扭头就要回衙门将此事禀报于余怀之。
“砰”地一下,她人被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撞的脚底踉跄,整个人差点没一头扎进炒栗子锅里。
她站起身来就要跟人讨要说法,余光却注意到那人就是孙侯爷府上,左眼是狗眼的家丁。
还好他道德低下,幸好他头也没回直接走了。
姜恩生佯装成出门逛街的人,左看看簪子,右看看拨浪鼓,一双炯炯黑眸时刻注意着前面一手拿着钱袋子转,招摇过市的侯府家丁。
朝后边瞧他手上那钱袋子,沉甸甸的,看着有不少。
一个侯府家丁,月例才有几文钱,哪一个会像他这样,看架势模样,好似盘缠富足的不行。
姜恩生余光瞥见旁边的小胡同,眼睛灵机一转,侧身飞速进了胡同。
不一会儿,她果然看见那个家丁进了醉春楼。
“啧啧啧!”姜恩生摇头叹息,“我就说这人有问——欸!”
她一脚还没迈出去,衣领就被人从后面大力扯回去。
姜恩生回头,一下就对上余怀之冷漠疏离的眼睛。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你也觉得那个家丁有问题对不对?”
余怀之眉心紧蹙,盯着姜恩生的眼神充满了指责。
“你不回家在这里瞎晃悠什么?”
姜恩生:“……”
得!
她还以为他也是尾随侯府家丁来着,合着余怀之是跟踪她的。
姜恩生回头,醉春楼门前早已不见了侯府家丁身影。
她目不转睛瞪着余怀之,心中怒气憋得她五脏六腑都难受的不行。
余怀之紧绷着的脸颊松舒几分,“你只管这次的碎尸案,其余人事有没有问题,都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姜恩生:“……”
“好奇害死猫,懂么?”
“……”
“你为什么不说话?”
姜恩生哼了声,“我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