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鲁是斯钦的小名,钟离瑞先前并不知道,可他知道突厥人偶尔会有小名,博鲁在突厥语里便是“狼”的意思。
斯钦笑得灿烂:“我今日来此看您,我带了朋友,想与您见上一见。”他将钟离瑞往前推了推:“这便是我时常与您提起的,钟离瑞,阿瑞。”
那妇人看了眼一旁的钟离瑞,眉目温柔:“确实是位一表人才的小公子呢,我听博鲁时常提起你,他每次提起你都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我当时就想,会是怎样的才俊,才让他赞不绝口。”
她打量起钟离瑞,“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钟离瑞被她夸的不好意思:“您谬赞了。”
见两边都有尴尬的趋势,斯钦赶忙将人往桌旁引:“母亲,你不妨拿些马奶酒给阿瑞尝尝吧。”
那妇人听他如此说,倒是笑起来:“瞧我,竟然都把这个忘了。”
斯钦笑得得意,跟钟离瑞道:“阿瑞,母亲酿的马奶酒可是一绝,当初你来可都没喝上,这回一定要好好尝尝。”
钟离瑞笑着说“好”。
几人原本不太熟络,却因着斯钦的关系渐渐相熟起来。
说道兴头,钟离瑞又被问了那个问题:“阿瑞,你成亲了没?”
突厥王妃的话一出口,几人瞬间形态迥异。
王妃一脸关切,斯钦憋着坏笑,钟离瑞则只剩满头的愁苦。
近些时日,他总被问到这个问题,起初几次还认真想着该如何回答,问的次数多了之后,他反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钟离瑞想了半晌,终究只说出了两个字“还未。”
王妃见他如此,宽慰道:“此事急不得,这博鲁也是他父王安排的亲事,我曾见过那位姑娘是个不错的女子,温柔美丽,博鲁的性子跳脱,有那样稳重的孩子看着我也能够放心。”
钟离瑞听了这话,头一回觉得局促,如此说来,这门亲事是被众人祝福的,似乎是他把人事想的太坏,反倒是心胸狭窄了。
一旁的斯钦笑意再也压不住,忍不住将钟离瑞的事情抖了出来“母亲,其实阿瑞有个喜欢多年的人,那人与他也算相熟,可是这么多年来,别人竟是一点都没发现他的心意。照我说,还是将人掳来,生米煮成熟饭,一切便都解决了。”
听到这话,王妃看钟离瑞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的同情:“这孩子,这么多年,真是受苦了。”
她似乎想起什么,又道:“其实博鲁说的并非全无道理,有时候过于克制,反倒是种枷锁。”
“可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
“其实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事,就差一点勇敢与豁出去,怕了就可能后悔终身。
想起来当年,我原本是不想嫁给斯钦的父亲的,也就是现在突厥的王,可是他很坚持,求了我三年,说要照顾我照料我,所有的孩子他会一视同仁,想想他们也是兄弟,我的孩子也需要人照料。而按照突厥的传统,我也该嫁与他,所以我答应了他。
吉达的父亲死后,那孩子就变了个性子,原本骄傲变成了急功近利,这么多年吉达做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我问他为何不杀了他,他说他答应过我,所有孩子一视同仁,有斯钦在一日,那边便会有吉达在一日。
斯钦从小便受尽宠爱,性子开朗,受人欢迎,吉达因着生父去世,总有些阴郁。他有野心有抱负,比之斯钦更适合做那王位。
我此前求派斯钦去驻守城池,就是为了避免两兄弟相争。
可是现在看来,恐怕吉达早已心思魔怔了,他父亲有意纵容倒是让他更加目中无人。”
“也可能他是故意为之”王妃叹了口气:“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事,可我知道若是再放任吉达下去,他们两兄弟必有一死,那种局面是我不想见到的。”
“我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挺软弱,可我觉得我也勇敢了两次,一次是当年对他父王感情的承认,一次便是让斯钦去往大兴。”
“他从大兴回来时的开心雀跃是这么多年我都没见过的,当时他说他与一个大兴人结交了朋友,我还觉得匪夷所思,在我看来大兴人善用计谋、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与我说起你,说起大兴那种眉飞色舞的样子,我有时候都觉得厌烦。
但我庆幸,我还有理智,我还爱自己的孩子,我没有阻止他,现在我看到你,确实是个值得深交的好孩子。”
“现在,我不知道这个国家如何了,我只知道吉达他早已疯魔了,我想为我的儿子在勇敢一次,我知道你是大兴的将军,你的事我也听过不少,骁勇善战、功勋赫赫。
上次吉达屠了甘州,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可他最后不还是被软禁了不是么?若是有可能……我想……我想请求你——若是吉达真的走火入魔、利欲熏心,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他一条小命好么?”
钟离瑞没有说话,王妃将自己的事情袒露出来,只为了给儿子求一条生路,此种情感不可谓不拨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