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阵风过,几乎快要了人的性命,纵然是不愿,他们这一行人也不得不驻扎休息。阿吾力谴人去找可投宿的人家,剩下的人都在原地待命。
钟离瑞道:“这地方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阿吾力说:“确实如此,不过这里的路他们几个还算熟悉,应该能找到的投宿的地方。”
直到戌时,那几人终于折返,说是找到了人家,一队人马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在一家农户下榻。
这农户看起来还算富庶,在这一众小房子中间建这么大个庭院,刚好够这一行人餐宿。
可钟离瑞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也未免太巧了些。
但是其他人都太过劳累,眼下有个暂且歇脚的地方养精蓄锐倒也不算太差。
钟离瑞一夜未睡,许是军中养成的习惯,若是忧心,他便难以入眠。他观察着这院中的状况,这一家只有一个老汉和一个妇人,听那老汉说他的儿子去了大兴,他的女儿早已嫁人,现在只有一个小孙子在身边。
他们一行人中就他一个汉人,跟这一家人沟通也不算什么难事,那老汉说他以前在楼兰王宫里当过职,那老妇人是楼兰王女的丫鬟,“这王室之中,颇多怪事异事,那些个王子王女,哪个没有点怪癖?有的喜欢闻臭脚、有的尤爱吃沙,就连那个看着最正常的阿吾力,也有不少怪癖,他最喜欢的,就是收拢他孩子的血。”
原本几个人相谈甚欢,这王室的中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毛病,阿吾力当然是知道的。
他是个喜欢家长里短的人,跟人聊天谈的最多的就是妻子和孩子,提到小孩,他眼睛里便布满了喜色,不过等这句话说完,他堆在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凝固了。
钟离瑞注意到阿吾力的神色,但是人在屋檐下,终究不好说什么,阿吾力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即便心里再不是滋味,他也还是耐心听着。
“你们可是不知道啊,王室里看着富丽堂皇的,实际上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腌臜事并不比那汉人少。都说那些汉心思复杂、喜欢争权夺利,这楼兰不过一个小国,其实也不遑多让。
你看那些个王子王爷公主的,哪个是省油的灯?人为利死,他们那些人占了多傻财富、拥有多少权利,可谁会满足呢?没有人满足的,拿着寻常百姓十倍百倍的银钱,尤嫌不够……
他们争抢权利,可分着我们半点好么?可我们这些普通人却因为他们的争抢愈发难以生存……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道?”
那老人说了一会,接触到自己老太婆的眼神,突然止住了话头“我倒是忘了,各位能去大兴那么远的地方,想必也是非富即贵,我说这话倒是没考虑各位了。”
阿吾力道:“老人家说笑,我们也不过是经商贩物,家父早些年也很贫苦,到了现在才能攒下一点家当,我兄弟几人不懂经商,只能勉强糊口,现在结交了这汉人兄弟,尚能祝我一臂之力。”
老人瞧了瞧钟离瑞的样子,尴尬之色浮在脸上,不过还是强装镇定道:“哦,那您不介意我方才所说吧?”
钟离瑞摇头“不介意。”
“如此便好。”
之后那老人便收敛了些许,只道这王室没多少有本事的,把这小国弄得几乎要灭种了,害得他们一家各奔东西、聚少离多。
他讲述着自己这一辈子多么不易,受尽了多少苦楚,这楼兰又是多么动乱……钟离瑞听着,倒是没多少反感,这些话在老百姓嘴里很是常见,他们也只是苦闷无处可发,找个人诉说罢了。
他看向一旁的阿吾力,那人的眼神自方才起就黯淡下来,许是这些事情与他都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吧。
几欲子时,那小孙子困得大哭,那老人家也说累了,一行人都也都裹着毡子睡了。
三更天,屋外的风刮得愈发猛了,屋子里面的人几乎都已睡去,呼吸声此起彼伏,在黑夜里尤显安静。
钟离瑞很难在陌生的环境下睡着,他侧耳听着周遭的声响,外头的风雪不断袭击着这间不算太大的屋子,与屋内的陈静大相径庭。
天至五更,院中添了几道细碎的脚步声,是那老夫妻起来生活做饭了。
钟离瑞也不在躺着,下了床往院里走去,他们的马匹还拴在这里,他要去看看。
马匹还是原模原样,没什么变化,但是钟离瑞总觉得那匹红枣马好似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阿瑞,你起的真早。”听到有人打招呼,钟离瑞回过头去,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阿吾力。
钟离瑞听了轻轻笑了声,“公子难道也是一夜未眠?”
阿吾力道:“实在睡不着,索性看你出来,我也就跟过来了。”他说的理所当然,好似没有任何把看穿的窘迫和跟踪人的不自在。
“那公子帮我喂马吧。”钟离瑞道
阿吾力走上前来,拿起料草往马槽里放,他一边放一边对钟离瑞道:“阿瑞,你觉得我们何时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