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瑞试图抬脚,但那脚却似重于千斤,举步维艰。
他只听到燕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将自己的将士带到这里,竟是不知道在何时让他们被人杀害,还是被这样残忍的方式杀害。即便他们先前就在考虑这种可能,但是当这一切真的出现自眼前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确不能接受。
他听着自己嘶哑的声音在周身回荡,任凭自己的泪水如雨而至,却毫无办法。
“将军,我们去看看吧。”燕铭的声音同样颤抖不已,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他满腹的计谋似乎在此刻一个也用不上,他一向自诩聪慧的脑袋似乎也不能运转,只是机械的走近,任凭自己的手摸在那些断臂残肢上。
身为一个医者,他曾见过许多血肉模糊、手脚断裂的情况,但没有一个比现在更让他心痛,他清楚的知道,这是谁的手,谁的腿,谁的脸,谁的脑袋,那都是一些朝夕相处的面孔,甚至在十几日之前他们还曾开过玩笑。
但现在,他们都不会再跟他玩笑。
“如何了?”钟离瑞听着自己的声音从口中吐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需要说些什么,否则,他可能会变得不正常。
“应当也是大兴刀所致。”燕铭给出了答案。他只是凭本能来给出回答,在这种诡异的环境里,如果不说些什么,似乎就会跟眼前的他们一样四分五裂。
“那到下一个地方去吧。”
“嗯。”
两人似乎都发现了对方的不对,所以在钟离瑞说出往下一个地方去的时候,燕铭即刻应了。可是,哪有什么下一个地方,他们要来的不就是这个地方么?就是这个山头,就是这片林子,就是这个他们已经想到但又充斥着诡谲的地方。
燕铭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他原本想挑起唇角微微一笑,就像平时故作神秘那样。但是他却发现自己连这般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只能蹲在满地尸身旁不停地探着那些残肢的脉搏。
“燕副将,站起来。”钟离瑞道,他不能任凭燕铭在这里打转,不然接下来的一切可能都不好办了。
他想起话本里燕相的作为,那种时候,可能谁人都会慌乱。但是现下他们不能慌乱,或许在那个故事里,或许燕相根本就不知道出路在何处,但能够肯定的是只有有人作出了选择一行人才能脱困。
而现在他与燕铭之间必须有个人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燕铭沉默了,只有他来了。
燕铭听到这个指令,即刻站起身来,但他也没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好像等待主人发布命令的傀儡,仍旧看着断臂发呆。
钟离瑞强制自己清醒,狠狠地掐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背,他想起叔叔嘲讽的言语“你这点小事都做不成,还能作甚!”他记得他当初叔叔鄙夷的眼神还有好看得灿若星辰的眉眼,顿时清明些许,他不能当个废物,不能让叔叔失望。如果就这点胆子,他也不配做什么将军!
“燕副将,跟我走。”钟离瑞又道,燕铭又得了命令,亦步亦趋地跟着钟离瑞。钟离瑞自己也不知道他该向何处,但是他知道他必须把燕铭带出这个地方。
走出百步,又看到几具尸身,也许是刚才的冲击太大,钟离瑞深吸一口气,径直越过,直直往前走去,前方几个打斗声起,燕铭才好像如梦初醒,双目探究地看向那处。
那是一个黑衣人,头戴斗笠,面罩遮盖,看不清面容,只是闪动的身形教人觉得有些熟悉,但他竟是想不出在何处见过。
“是他。”钟离瑞道
听他如此说,燕铭来了兴致,于是问道:“将军你见过他?”
“只是先前在城中之时帮我从人群中脱逃,又将我带到那件棺材铺子中。”钟离瑞如实道,看到燕铭眼中闪烁的一丝兴奋,他有些疑惑,于是道:“燕副将,你见过他么?你似乎对他颇感兴趣啊。”
“没有,将军,我只是觉得熟悉,但是我想不到我在何处见过这种人,尤其是这种身形绝妙的人。”
熟悉么?的确有些熟悉,钟离瑞初次见这人也有这样的感觉,可是连燕铭都觉得熟悉,那会不会使他们都知道的人?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燕铭跟哪些人熟悉,在围猎之前,他根本都没见过燕铭。
“瑶姐,小心点,快点抓住本相公的腰,保证你这次不会滑倒。”突然,一道年轻的男声传来,给原本紧张的打斗场面平添几点乐趣,也将钟离瑞二人的视线抓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