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再好听的旋律,庙里的二人是没心思去仔细听了。
他们虽然对视着,一个坐在桌子上,一个站直身体。
男人垂下狭长的眼皮,声音混着雨水的潮湿低语:“外面在下雨,你听。”
噼啪噼啪——
一滴雨落下,打在屋檐上;又一滴雨落下,滴在避雨的屏障上;一声惊雷,短暂照亮这四方的小庙宇。
老曹和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整个逼仄不大的庙内只有她和陈林照,二人身上的衣服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柳未夏听到了,很细密绵长的雨,此刻存在感极强。
“不用咒语么,我记得有很多避雨的咒语。”柳未夏手指触碰到他的脸颊,很轻一下,一触即分。
这个问题,陈林照应该怎么回答她呢。
是因为恰好拾起这一把伞,还是因为念诀太过麻烦。
本应该很好糊弄过去的,但他想了想,什么也没说。
陈林照噗嗤一声笑了,很低很低的声音,不一会儿慢慢变大,声音却还是有点哑:“不想用。”
为什么不想用?
柳未夏没问出来,她觉得以他们的交情,还没熟悉到能问出这种刨根问底的问题。
不知道怎么,没人说话后庙里就泛出一股湿润的泥土气,味道不难闻,反而混着某种清甜。
后来是谁说了一句很热,柳未夏从桌子上跳下来,扯着身上的袍子以免掉下去,但那衣服衣摆很长,几乎挨在地面上。
她目不斜视往外走,连玉佩也忘了拿出来,只执着的补全了地上那个传送法阵。
陈林照看着她蹲在地上,肩上的袍子有点大,把人完全罩在里面,伸手忙来忙去。
拾走碍事的石头树枝,她正要再划出一道伤口,指尖就被人攥住。
陈林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男人湿哒哒的发丝垂下,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腕间:“用不着补阵。”
柳未夏抬头,反问:“谢余寒还在山下,你能带两个人?”
“不能。”陈林照理直气壮,托着她的手把她从地上薅起来。
“……?”
那你还不让我补。
柳未夏无语,她一直觉得陈林照的脑回路异于常人。
没想到他的发言还能更无耻:“他手里抱着剑,为什么不能御剑回去。”
联想到谢余寒现在那副半残不残的身体,一时间想不出到底是她更无耻还是陈林照更无耻。
然而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一只千纸鹤扑闪着翅膀从外面飞进来,在头顶盘旋几下落在手心。
千纸鹤嘴里叼着一小个卷筒,只有几厘米那么长。
“这是什么?”柳未夏凑过来,好奇问。
陈林照从卷筒里面倒出一小卷纸,展成一小段长条,里面只写了三个字:“剑尊寻。”
沈随尘?
他找陈林照做什么?
与此同时,袖口中的玉佩发出亮眼的光芒,柳未夏袖口不大,但那玉佩自己长了灵识一样,嗖一下飞出来。
外面的雨不再下了,这一会儿时间就云开雾散,月光映出松柏茂盛生长的翠叶。
那颗松柏树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子。
紫红色的衣服在他身上正好,不张扬也不突兀,他一只手捏着袖口,另一只袖子轻轻垂下,见他们看过来,微微颔首。
这人她居然还认识,是贺询承。
虚影很不稳定,那块玉佩微微晃动,原本一块实一块虚的投影变得正常。;
“贺询承的投影。”柳未夏回头,石像脚下的空洞仍旧正常:“这是贺询承的贴身玉佩?”
陈林照也沉下面色,看向虚空中的人:“当年他赴约与魔族一战,在万剑崖死后,师尊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只有一把剑,师尊就给他立了一座衣冠冢在山里。后开我们回去找时依旧什么都没有,没想到他的贴身玉佩在这。”
柳未夏猜测:“或许是落下了。”
史料记载贺询承虽然在剑术上颇有造诣,但也阵法双修,身上总带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走南闯北。
她这么猜测也正常。
别人不知道,陈林照却是知道的:“贺询承的东西从不离身,就算逃命也是半路带着,怎么可能落在这里。”
那边,贺询承弯下腰,玉佩和他融合在一起,他扯扯袖子,大大咧咧道:“能找到这里,相必不凡,定然是与我有缘,否则也不会走到这里。”
好自恋的人。
柳未夏转头:“……他一直这样?”
“不然也不会被几个师兄追着揍。”说起旧事,陈林照的眼睛眯起,“以他的性子,为什么会在这里留下一封留影。”
不消一刻,留影为他亲自解答了。
“不管是谁,劳烦回去告诉师尊和我的几位师兄,不要进入九幽,九幽是容纳亡魂的地方,但里面不止有亡魂,不要再调查九幽的事情了。”
九幽。
这两个字在柳未夏唇齿间碾过,细细想来这地方她也算去过一起,只是观感不是很好,一抬头就和陈林照对上视线。
对方在看她,又不完全在看她。
过了一会儿,陈林照说:“沈随尘来信,让你回去。”
“我?”
“他似乎有些事情要问你。”陈林照饶有兴致道。
不像是问事情,倒像是要找她算账。